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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分卷阅读616

同来此探望。
  说来,自六七岁之后,父亲每值年节回到宁阳,见了他,便要比一比他又长高了多少,总笑着说他一年一个模样。
  可时隔四五年未见,面前靠坐在病榻上的这个男孩子,较之他印象中却好像并无太大改变……
  吴然心底生出同情来,面上却仍是笑着。
  因为对方一直是笑着的,看起来很高兴。
  很快,荣郡王的目光又移到了许明时的身上,好奇地问:“想必这位定是许世孙了吧?”同许姐姐长得颇有相似之处呢!
  许明时上前一步,抬手施礼:“正是。”
  床上的荣郡王连忙抬手还礼,继而道:“诸位都请坐下说话!”
  男孩子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他这里还是头一回这样热闹呢!
  这么多人一同来看他,他真的很开心。
  男孩子一会儿催促着仆从去沏茶,一会儿又交待再冲些女孩子喜欢的蜜茶来,一会儿又问吴然和许明时喜欢吃什么点心瓜果,十分上心地张罗着一切。
  郡王府中什么都不缺。
  该有的不曾被克扣,分例之外的也随处可见,尤其是补品药材之类。
  纵然宫中并不曾拿此事来说过什么,但任谁也看得出,这是当今陛下厚待的体现。
  “听闻陛下已下旨为许姐姐和太子殿下赐婚,我却至今都还没来得及同许姐姐道喜。”男孩子语气笑意真挚,却又有些惭愧。
  他曾想过送份贺礼过去的。
  但又怕自己的身份和如今的景况会给这样的喜事添上不祥晦气。
  可今日许姐姐却亲自来看他,还有皇——吴夫人,吴世孙,许世孙。
  他自住进了郡王府起,除了敬容姑母和皎皎表姐之外,京中一干权贵官宦皆待他避之不及,寻常不会有人踏足此处。
  他知道这是应该的,也未曾觉得哪里不对。
  避讳些总是好的,他也不想给任何人再带来麻烦,是以江太傅和解首辅几人虽使过家仆前来探望询问,他却甚至连回谢之言都不曾有。
  大家只需就这样避讳着,然后慢慢将他的存在遗忘就可以了,如此才不会再生什么风波。
  而于许家和吴家而言,于他之间避讳二字尚是次要……
  父皇……不,父王生前对许吴两家做下了那么多的错事,中间说是横着血海深仇也不为过,而他再如何却也是父王的儿子,血缘在此无法抹除……
  然而他刚住进郡王府不久,许姐姐便请了裘神医来替他医病。
  当下大家又不计前嫌地来看他……
  想着这些,男孩子的眼眶便有些发热,但思及自己才刚说罢道喜二字,唯恐落下眼泪沾染晦气,便拼命地忍着泪意。
  “现在也不晚。”许明意看着他,轻声问道:“近日咳得可还厉害?”到底秋日易燥。
  男孩子摇头,笑着道:“已不怎么咳了,多亏了裘神医不辞辛劳的照料。”
  许明意轻轻点头,心底却有些思索在。
  “如此便好。”吴景盈柔声道:“晟儿,如今诸事已定,你只管安心养病即可。”
  这个孩子,是个操心的孩子。
  此前为了废帝做下的孽事,没少劳心劳神。
  男孩子语气恭儒地应下:“是,晟儿都明白。”
  许明意心中却忧虑愈重。
  诸事皆定,不必再劳神,固然是好事。
  可人拿来同病痛对抗的,往往不仅需要良药,也要靠意志二字作为支撑——
  废帝身死,一切尘埃落定,若这孩子突然松弛下来,恐怕未必会是什么好事情……
  年龄相仿的孩子总是有话说的。
  尤其是吴然和许明时会特意找些话题来说。
  二人坐在床榻边陪着说话,荣郡王对一切话题都很感兴趣,因此没多大会儿,三人便显得熟络上了。
  吴然说起自己这些时日在京中的见闻,荣郡王也颇觉新奇——在搬来荣郡王府之前,他除了祭祀之外便不曾出过宫,京城之内什么模样,他还没有吴然知道得多。
  “待晟儿养好了身子,你们三人倒可结伴出去走走。”吴景盈含笑说道。
  见男孩子一双眼睛登时亮起,许明意便道:“京中哪里有好吃的,好玩儿的,明时再清楚不过,叫他领着你们——”
  许明时听得下意识地将身子坐得更直了些——怎说得他像是那种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纨绔子弟似得?他可是很上进的!
  察觉到弟弟的不满,许明意便又补上一句:“……皆是多年来替我跑腿跑出来的经验。”
  许明时脸色稍缓:这还差不多。
  “那便说定了。”吴然先敲定下来,心中很是期待,但碍于世家子弟不可贪图玩乐的意识在,便竭力矜持克制着,未有表露得太过明显。
  荣郡王十分高兴,连连点头。
  “郡王殿下喜欢看兵书?”
  许明时瞧见榻边小几上放着的几本书籍,不由问道。
  “喜欢!”荣郡王重重点头,提及喜好之事,眉眼间愈发神采飞扬:“我历来最钦佩之人便是许老将军!这些年来他老人家打下的每一场战事,大大小小我都清楚着呢!”
  这可是他的秘密来着,此前因父王的缘故,并不敢如何表露出来。
  虽然他也不懂为何诗词政论那般难背,有关许老将军的战绩他却都能过耳不忘……
  见他对此格外感兴趣,许明时便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说了许多自家祖父在战场上的事迹,又道自家有许多外面寻不到的兵书,还有些是自家祖父命人编写,下次可以带些过来。
  荣郡王听得激动得脸色都红了,一时只顾“真的吗!”、“方便吗!”、“多谢多谢!”,频频点头如捣蒜。
  许明时谈及战场之事时,吴然也听得入神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已自有气度在,样貌初见俊美,虽一身儒雅之气,说到用兵之事却也游刃有余,一字一句里都透出将门子弟的气势来。
  吴然莫名就有些懂了。
  他总算是明白二哥此前在京中待过一遭之后,面对他时的那种似有若无的敷衍和嫌弃是由何而来了!
  原是在外面有了更优秀的弟弟了!
  这话他不该只在心里说的——
  若是此时明言,许明时听了,必然得有一句:这同他优秀与否无甚干系,只因他的阿姐叫许明意,如此而已。
  见三个孩子很是投缘,吴景盈和许明意便“识趣”地离开了内间。
  有长辈在,孩子总是容易拘束的。
  裘神医也跟着出去了。
  三人出了外堂,来至廊下,许明意适才低声问:“裘伯父,如何?”
  她问得简单,裘神医的回应也很简单。
  他未曾说话,只是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他已是尽力了。
  这两月来,他试了所有能试的法子。而这个看似虚弱不堪、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男孩子,却比他想象中要能忍耐得多,无论他试药也好,外治也罢,都未曾听这孩子喊过一句疼。
  孩子是好孩子,只是这世间到底是留他不住……
  许明意心中揪紧着。
  其实这个答案并无太多意外。
  同样是重症,急症好医,如这等胎带到如今已有十余年的旧疾,才是最棘手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多年下来,这样小的一副身躯里,根基已被耗空了。
  同样的重药,旁人能用的,在他身上根本已是用不得。
  四下沉默了片刻,吴景盈出声问:“还有多少时日?”
  “多则半年,少则两三月也是有可能的……”
  听得此言,吴景盈攥紧了袖中手指。
  竟是这么快吗?
  这样好的孩子,余下的时间,却连一年的光景都剩不下了。
  “郡王殿下自己可清楚吗?”许明意问。
  裘神医点头。
  “……”许明意一颗心沉甸甸地往下坠,她微微转头看向内室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男孩子已窥见末路却仍神采奕奕的那双眼睛,而她视线中所见,却是内室窗棂外,一株枫树刚泛了黄。
  同其它草木不同,枫树由青变黄,并非终结,之后等着它的尚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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