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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分卷阅读20

式的、卡在凹槽里的木条,眼下,那根木条正凭空缓缓移动,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从屋里开门。
  “噶哒”一声,门闩掉了下来,房门被推开了,一股混杂着淡淡的腥气的夜风从门外涌了进来,褚桓看见自家门口背光而立了一个“人”。
  五六岁的孩子那么高,头很小……不,不对,那不是人。
  只见那东西忽然张开两臂,胳膊下面与身体黏连着半透明的蹼,它仰起头,在月光下露出满脸的毛,似乎要引颈长嚎,褚桓却没有听见声音。
  但是他门口一棵大树上挂的铃铛却响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拨动了。
  铃铛是他住下之后,有一天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挂的,褚桓还以为是哪个孩子淘气,平时有一点微风,小铃铛也叮叮当当地响,很好听,他也就没管。
  这时,那铃铛高频率地震着,发出急促得近乎刺耳的颤音,好像一串警告。
  门口的东西忽地展开背后的蹼,向褚桓飞扑过来,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闪过,径直拦在黑影前,伸手一抓,就将它按在了地上。
  褚桓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微微动了一下,他听见“喀拉”一声。
  什么东西的脖子被拧断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褚桓半坐在床上,压在被子里的手扣在扳机上,他的手指先是一紧,再又一松,除此以外,他整个人显示出某种不动如山般的镇定。
  刚刚拧断了一根脖子的黑影抬起头来,是南山。
  褚桓若无其事地松开扣在抢上的手指,他闻到了一股夹杂着腐臭的血腥味。
  空气寒冷而潮湿。
  这不可能是幻觉,幻觉也得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这么真实。
  褚桓缓缓地伸出手,去拿放在床头的便捷式手电,途中被南山一把攥住了手腕。
  南山的手心传来人的温度,他说:“别看,已经死了。”
  褚桓:“那是什么东西?”
  南山沉默了一会,回答:“闯进来的野兽,等一会,我替你收拾干净。”
  说完,他就拖起地上的东西大步出去了。
  褚桓披上衣服半坐在床上,他纵然没有半夜里关着灯看书的能耐,夜视力也绝对不差,即使不开手电,仅借着一点月光,他也看见了地上躺着的生物。
  那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东西,体型类人,脸上却布满了毛——是野猪那种钢针一样的鬃毛,身上有闪着光的鳞片,胸骨突出,双臂下方透明的蹼如滑翔翼,很可能会飞。
  南山把它拖走的时候,它的指甲挂着地面,发出金属般碰撞的声音,可见坚硬程度。
  褚桓不缺乏野外经历,也不是没去过动物园,然而这种动物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
  未知的动物,未知的植物,还有力气大得古怪的孩子。
  褚桓的目光转到他的门上——而且,当时的门闩又是怎么掉下来的?
  这时,他听见南山在外面跟什么人低低地说了句话,接着,院子里传来了水声,似乎有人洗什么东西,洗了半天,南山才又轻轻地推门进来。
  这一回,南山没有吭声,只是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来到了褚桓床边。
  他的手和脸都洗过了,身上带着冰冷的水汽,发梢沾湿了一点,在褚桓床前站了一会,他终于憋出两个字:“睡吧。”
  说完,南山背靠着褚桓的床坐在地上,面朝门的方向端坐好。
  南山并不是不善言辞,只是要他组织出一段精彩的汉语,总是有点超出能力范围。
  他本想对褚桓说“别怕,我在这守着”,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南山因为下午连续说错了几次,这次话音出口之前,就不禁仔细推敲了一会,从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地察觉了这句话的不当之处。
  是了,褚桓虽然“脆弱”,但并不是小孩,这样一句“别怕”说出来,显得不太尊重。
  既然不能说,他就只好身体力行地用行动来表示。
  这一点笨拙的体贴一丝不落地掉进褚桓眼里,让他感觉心尖上一软。
  褚桓往里挪了挪,拍拍硬邦邦的床板:“上来。”
  南山没有拒绝,翻身躺了上去,族长的宅子附近有几棵桂花树,南山常常在那里召集族人开会讨论一些事,身上自然而然地粘上了极轻极浅的花香,钻进褚桓的鼻孔,弄得他当时就有一点心猿意马起来。
  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节操,褚桓挑起了一个话题。
  “哎,”他捅了捅南山的肩膀,“刚才那个,那个大家伙,肉能吃吗?”
  南山:“……”
  他认真地考虑了良久,做出了回答:“不能,皮太厚。”
  面对着褚桓这种大无畏的吃货精神,南山又想起了上药的时候褚桓那一声不吭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方才是多虑了,于是毫不吝惜地给了褚桓真挚的赞赏:“你真是个凶猛的毛象。”
  这一次,他学会了用汉语表达。
  褚桓更消化不良了:“吁——咱们说‘勇敢的’好不好?我谢谢您了,还有毛象就不必了,我也没有凶猛到那种程度,其实‘帅哥’就够了。”
  离衣族的语言里,其实“凶猛”和“勇敢”是不分的,两个都是褒义词,可见这个民族虽然友好热情,但自有一番茹毛饮血的野性审美。
  因此南山十分不解地问:“凶猛和勇敢不一样?”
  褚桓想了想:“……‘勇敢’听起来让人觉得英俊一些。”
  这句话里包含了复杂的通感,超出了南山的理解范畴,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做过多纠缠,只是翻了个身,面对着褚桓,对他说:“冬天快到了,今年我们最后一次过河,到那边去卖东西,每次都是我带人去,这_0_hui_0_zu里有事,我走不开,你能替我一次吗?”
  这要求提得突兀,或许是为了支开他,又或许是为了保护他,褚桓想了想——南山作为族长,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他一个外来人,尽量不给人家添麻烦就对了,于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好,我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卖小乐器的,给你带一个回来。”
  他一口答应,南山顿时松了口气,有了和他闲聊的心情:“又送我吗?为什么我送你的东西你都不要?”
  “你送的东西太贵,我给你玩的都是些小玩意。”褚桓想起了那大颗的宝石,依然心有余悸,“你那块石头如果是翡翠,都能抵得上我一辈子的工资了,这要是在外面,我随便收了那就是_0_tan_0_wu受贿,非得挨处分不可。”
  南山不懂什么是“_0_tan_0_wu受贿”,也没明白什么是“挨处分”,他一板一眼地解释说:“那我们这和你们不一样,我们这送什么都一样。”
  离衣族像是生活在世外桃源里,没有什么财富的概念,褚桓刚想组织语言给他解释一下,就听见南山补充说:“比如你是我的朋友,你从远处来,我就请你喝一坛酒,你如果需要,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说的‘贵的’东西还有‘不贵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16、现世

  褚桓有好一会没有答话,南山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就拎起被子的一角,往褚桓身上拉了拉,中途却被一只手虚虚地搭住了手腕。
  褚桓的手指间带着薄茧,带着一点轻拿轻放的力度。
  南山一愕,黑暗让他留意到了褚桓的这双手,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褚桓忽然很想喝酒,在离衣族短短的数月之间,他就明白了酒精的好处。
  微醺的时候,人的心跳会加速,血液小火沸腾般地加速起来,他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又有了贯穿头尾的精气神。
  等到再喝多一点,上了头,他就开始忘记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这时候如果只是凝视酒杯,他会有种自己还很年轻、鹏程万里任尔来去的错觉。
  最后就是大醉了,那时候什么喜怒哀乐、天地人鬼,他就全都抛诸脑后了,身轻如羽,飘在半空中,他能靠着这一点万事空惘的茫然,无忧无愁地睡上一整宿。
  但是褚桓抿了抿嘴唇,忍住了没提。
  天行健,人以自强不息,他既然察觉到了自己的依赖逃避,就不该放纵心里无谓又可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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