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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分卷阅读18

毛笔与纸张形成一个九十度的直角,这样手臂就不会弄脏或揉皱价值不菲的纸张,倾斜的桌面打开后里面可以储藏纸张和墨水。
  在购买卷轴用纸之前,异界的灵魂从不知道动物皮纸有那么多种,常见的山羊皮、绵羊皮、猪皮、小牛皮与胎犊皮纸,罕见的鹿皮纸、狒狒皮纸和沼泽蛇皮纸,可能有,但只售卖给可信买家的人皮纸、鱼人皮纸【就是被他浪费掉的那些】,至于那些恶魔皮纸与魔鬼皮纸,那基本上得由法师自产自销。
  他们从盗贼葛兰那儿弄到的法术书就是很普通的山羊皮纸,在抄写完法术后被小心地涂抹过一层薄薄的油蜡,抄写卷轴不能用这种只去除了表皮与内皮,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羊皮纸,这种纸坚韧得无法一下子撕裂,用它抄写而成的卷轴根本无法使用——抄写卷轴的纸要么是只留下了一层网状皮的山羊皮,要么就是胎犊皮——用自然或人为难产的小牛身上的皮制作的纸张,浸泡过专门的药水,它们又轻又白又平滑,薄得能透过它看见胡桃木的纹路。
  但用这种纸抄写也是非常困难的,它太脆弱了,经不起刮刀的磨削,抄错一个小点儿整张纸就算报废,而且抄写者喜欢的那种用刮刀碾压着固定纸张的方式也不能使用,你也不能用金属笔在上面打洞划线,卷轴上只能留下供魔法能量流动的线条和笔画,一个小洞就能让法术消失或扭曲——法师用的斜面桌之所以格外昂贵,或许就是因为它左右两侧各有一根钢质滑尺,即可用来测量又可用来固定。
  抄写法术用的墨水也需要视法术所需调制,碧岬堤堡因为临海的关系,售卖的墨水以提纯后的大墨斗鱼的墨汁为主要材料,加入细腻的飞鱼鱼胶,再混入一定量的松炭粉末,贵族和商人们喜欢在墨水里加进香料,而法师们需要依照抄写法术的种类增添秘银粉、精金粉、宝石粉末,生物的血【包括龙血与恶魔、魔鬼的血】等等,像是魔法飞弹卷轴所用的墨水里就要加进一克的秘银粉,而电爪卷轴需要的是半克精金粉。
  异界的灵魂在最初的时候以为抄写卷轴就像抄写英文单词那样,将记忆中的咒语直接抄上羊皮纸就行了,后来才知道卷轴不仅仅涵括了施法所需吟唱的咒语,还有施法时所需做出的手势——它在卷轴上表现为一组精美复杂的图形,感谢这具崭新的身体,它的手臂手指在画起圆的时候像是只称职的圆规,画弧线的时候像是把合格的云形尺,在打折角的时候就是柄标准的三角尺,他在核准角度和尺寸的时候仍需要用到一只秘银垂摆,在发现错误的时候它会震动和嗡鸣。
  画完和写完之后整张卷轴还只是个死物,克瑞玛尔点燃熏香,闭上眼睛,洗净思绪,他轻声吟唱,让自己的声带与剖开宝石蓝天穹的魔法星河震颤共鸣,当不再那么陌生的细小电流穿过身体时他露出微笑,做出手势,让能量在虚空中闪现,噼啪作响的蓝白色电花从一个刺眼的小点中迸发,所有的一切在它的爆裂中发光,克瑞玛尔控制着它,它缩小了,银色的光带环绕并旋转着,从他的脚踝到膝盖,膝盖到腰部,腰部到肩膀,肩膀到手腕,到点击着卷轴的手指。
  它流入卷轴,一如湍急的河水,图形与文字是预先设定的渠道,流动,流动,流动,顺畅而正确,直至最后一点能量被泛着星光的黑色线条攫取与锁住。
  “漂亮!”克瑞玛尔喃喃道,毫不脸红地夸奖自己。


第18章 反噬与启程
  克瑞玛尔放着只留了一层干涸墨水的黑曜石瓶让仆役们去清洗,将卷轴卷起来,系上绳索放进次元袋,在他脱掉白色的外袍,预备回到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的时候,一束半枯萎的香附子从里面掉了出来。
  它带来的记忆可不怎么样,但记忆这东西从来就不受控制——没有手脚的男孩一晃而过,惨白的光,摇晃的地铁车厢,污浊的小手,金色的硬币,道路,电梯,走廊,酱红色的防盗门,钥匙叮当作响,家,亲人。
  炙热尖锐的刺痛击中了他的胃部。
  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一股火焰爬上了它的脊背,席卷全身,又是一阵刺痛,先是膝盖,再是肾脏。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孤立无援,敌人无数。
  随时都会死去,凄惨的死去。
  四肢被撕裂,口里被灌入融化的铅,被钉在墙上。
  失败。
  徒劳。
  疼痛。
  疲惫。
  孤独地。
  没有希望。
  无法回去。
  这是个噩梦吗?不是,异界的灵魂做过噩梦,它知道如何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只要你知道你并非身处现实。
  那是一道思绪,锐利而冰冷的思绪,像条鞭子或是剑刃,太真实了,或许它就是真实的,属于异界的灵魂的,最深切的恐惧与最隐秘的期盼,如此鲜活地出现,伸出利爪挖去它的心脏,异界的灵魂抓住卷缩的胸膛,里面空荡而冰冷。
  它学习法术,杀死怪物,与巫妖开玩笑,品味美食,和水手们一同唱歌,它像是已经忘记了它曾经是个普通的人类——不,它没有忘记,虽然记忆已经残缺不清,但它记得,它,它的父母,它的家,它的世界。
  它想要回去。
  它必须回去。
  不,你不能。
  我能!——异界的灵魂喊道,它浑身颤抖,竭尽全力抵抗这份几乎无法抵抗的绝望之情。
  太累了。
  不。
  放弃吧。
  不。
  你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永远的休息。
  不!
  ——
  一声巨响惊醒了雾凇小屋里的所有人。
  “噢,”率先赶到的阿尔瓦法师匆匆扫视了一眼,说:“早知道我就该和考伯特打那个赌。”
  “什么?”凯瑞本问道,游侠穿着舒适轻薄,直至脚面的长袍,没有腰带,浅口的便鞋,他将左手的弯刀轻轻抛起,让它和右手的同伴汇合在一处,银蓝色的锋刃在月光下流动。
  “考伯特告诉我在小雀号上我们的小朋友施展了一个能让他托举起一头虎鲸的法术,”法师跨入房间,蛇人魔像紧随其后:“我听了他的叙述,觉得那不太可能,这力量应该源于你自身,克瑞玛尔法师。”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站在房间一角,面色苍白的黑发年轻法师说的,不是问句。
  “你看起来不是很好,”年长的法师温和地说。
  “很抱歉,”克瑞玛尔声音微弱地说:“我抄坏了一个卷轴。”
  云母石的巨人头颅非自愿地被更换了位置,以上下颠倒,粉身碎骨的姿态;在它体内设置的魔法尚未消失之前,它吐出的水毁了整个房间的地板,银船和可爱的小鸟四分五裂,它们储藏的香末在水里融化。
  “年轻人。”他摇摇头说,但语气中并无多少苛责的成分。
  “以后你要抄写卷轴的时候请提醒我,”凯瑞本语气轻快地说:“我会离得远远的。”
  “一定。”克瑞玛尔保证。
  “我会再给你一个房间,”阿尔瓦法师说:“孩子,去冥想,去睡眠,然后明天你要和我一起将这个房间恢复原状。”
  克瑞玛尔疲倦而感激地向他鞠了一躬。
  ——
  ——那是什么?异界的灵魂问道。
  新的房间与原先那个同样舒适安静,但他原本的睡意早就被痛楚与恐惧折腾完了。他原以为这是一次针对他或巫妖的袭击,但巫妖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血脉的反噬——它会挖掘你的恐惧,嘲笑你的弱点,逼迫你陷入悲观与消极的泥沼里直至无法自拔——也就是死去,巫妖说。
  ——你·又·,异界的灵魂没好气地问,忘记和我说一声了,是吗?
  ——在我成为不死者后它就消失了,巫妖坦然地道,在它存在的时候对我也没有太多的影响,轻微不适,能够忽略,而且它只在固定时间出现——每三十天一次,也就是魔法星河旋转一周所需的时间,每次推迟一格,你只要稍加估算就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它的影响。
  ——呃?
  ——?
  ——没什么,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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