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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戏-分卷阅读129

着满地的酒水,久久不语。
  久到沈奚察觉了不妥,他恰巧探手,去拿水杯。在傅侗文喝水时,她分明看到一滴水从他的下颏滑落。这个角度,谭庆项是看不到的。
  谭庆项没反应,喝水的傅侗文也没反应,她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以为是幻觉。
  ……
  沈奚的喉咙哽住,一口饮尽杯中酒。
  她装着担心,扭头看向窗外:“好像都走了,那些留法学生。”
  “我们这儿又不是领事馆,”谭庆项拿起叉子,在吃生牡蛎,“要围,也围那里。不过也没什么好围的了。”
  
  那晚,傅侗文说了不少的话。
  后来,他的少爷脾气全上来了,把书房的唱片机抱到卧室里。
  他笑说:“这戏瘾上来了,谁都拦不住的。”
  他又说:“还是满江红最好。”
  他再说:“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这句最是好。”
  沈奚烧了开水,端到房间里,给他擦脸、擦手。
  
  “教你唱好不好?”他问。
  沈奚_0_kang_0_yi:“我没天赋。”
  “和侗汌一样。”他取笑她。
  “你笑好了,我们这些人唱不好,才显得三爷您唱得好。”她拿话捧着他,逗他开心。
  他被她用热毛巾渥着脸,好不惬意,“嗯”了声,也陪她唱假戏:“越发懂规矩了。”
  两人笑了一会,傅侗文被劝着睡了。
  
  这天夜里,他犯了两次心绞痛。
  强颜作笑不难,难得是在心里过得去这个坎。
  没两日,傅侗文再次被送到医院里。从一月到法国后,傅侗文在医院里住的时间,比在公寓都多。法国医生不会有“郁结于心”的说法,但也常交代她这个病人家属,要尽量保证病人心情舒畅。可说完,连医生自己也觉得,这是句废话。
  报纸上每日都提巴黎和会,全法都知道中国即将再次失去什么。
  傅侗文也清楚,他这段日子是在过鬼门关,为以防不测,他叫来了周礼巡。
  沈奚一看周礼巡进门,当即识破了他的想法,眼立时红了,都来不及掩饰。傅侗文怕周礼巡瞧见她的脆弱,向外挥手:“叫你再进来。”
  周礼巡也是颇有脾气的少爷,今日却老实。
  让他在外候着,掉头就走,多一句废话没有。
  
  傅侗文拉沈奚的手:“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你叫他来干什么?”沈奚呼吸不稳。
  他一叹:“太聪明也不好,我就是吃了早慧的亏。”
  他略停顿,耐心和她解释:“生意大,资产复杂,都要事先交代好。比方说,国内各地的公馆、公寓,还有矿产、商社和公司,都需要一一讨论。”
  可看她泪眼模糊,他不敢往下说了,轻声检讨说:“是我耽误了你,好好一个女孩子,嫁给我,再改嫁也麻烦。”
  “傅侗文……”她瞪着他。
  傅侗文到她耳边说:“不闹了。去,叫人进来。”
  
  理智上,沈奚知道这是必要的,毕竟他资产构成复杂,也只有他能合理安排。
  可情感上,换谁都无法承受。
  周礼巡进病房后,沈奚主动为他们掩了门,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放空自己。她想稍后再进病房,自己能掌控好情绪,不要再哭了……
  “傅太太。”傅侗文在这家医院的主诊医生站到她面前,身旁跟着一个会英文的护士。
  沈奚慌忙站起。
  主诊医生在说话,她很急,怕是和他病情有关,盯着负责翻译的护士。
  “医生问你,是否还记得他给你推荐的教授?”
  “我……记得,”沈奚鼻音很重,回答护士,“但我没成功,连时间也约不到。”
  主诊医生认真听护士翻译。
  不安弥漫着,沈奚不觉屏息,等医生的答复。
  
  医生点头,让护士继续翻译自己的话。
  护士语速很快,把医生的意思再次用英文传达给她:“这是个好消息,傅太太,全法最好的几个心脏学医生致电我们,想要为你的丈夫进行会诊。”
  骤不及防,像有人拉开了黑暗里的帘幕。
  她被光刺得睁不开眼,只想哭。有泪水,不停掉下来,完全止不住……
  


第六十九章青山依旧在(3) --(4393字)


  是陈蔺观,一定是陈蔺观。
  中国在国际上地位低,华人、华侨也都如此。
  在异国他乡,他们想在法国联系好一点的心脏学医生都困难。只有师从业内泰斗,备受瞩目的陈蔺观才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些,也只有站在学术金字塔顶端的人,才能暂时挣脱被歧视的枷锁,拥有真正的话语权。
  哪怕是谭庆项,再回到英国,一没成绩,二没人脉,也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沈奚能看出这位医生的意外和惊喜。
  如同她自己的心情一般。
  
  当晚,四位医生先后到了这间医院。
  陈蔺观没有出现。
  沈奚等着医生们会诊结束,送他们离开病房时,其中一位美籍医生停住脚步,对她笑着用英文说:“傅太太,我是陈蔺观的朋友。”
  她点头,和对方握手。
  “听说你在中国,也是一位很有威望的外科医生?”
  “没有这样的说法,”她谦虚说,“中国的西医学还在起步阶段。”
  他笑:“稍后我们会开一个内部会议,还要看你先生的检查报告,大约三个小时后,我会亲自告诉您我们的讨论结果。”
  “好,谢谢你。”
  “还有……”对方沉吟,“明天是和平会议结束的日子,尽量不要和病人讨论这个。”
  “我明白。”她说。
  
  说是三个小时,到两个半小时,她已经坐不住。
  她暗示谭庆项陪在病房里,借口出去透气,来到了心脏科室的楼层。
  站在这里,她头次回想起了自己在纽约时的心境,她曾迷上过心脏……身后,穿着深色西装,摘下礼帽的男人走近,停下:“上世纪有人说,在心脏上做手术,是对外科艺术的亵渎,谁敢这么做,那一定会身败名裂——”
  沈奚听出男人是谁,不禁笑了:“可已经有人开始成功,坚冰已经破除,我们会找到那条通往心脏的航路。”
  这是他们读书时,纽约的教授在讲堂上对心脏外科学的展望,那位教授是沈奚和陈蔺观对于心脏学的启蒙人。
  
  陈蔺观凝视着她。
  他是一个只看重自己感受的人,很少有朋友,因为他无法容忍自己分心在私人社交上,他对心脏学的疯狂,只有昔日的沈奚能理解。她是他的知己,情谊深厚,更胜手足。
  可他昔日也是个小公子,后来因为父亲在生意场上败给了傅侗文,家境落破后,他就成了个穷小子……虽然对沈奚的情义,战胜了对傅侗文的怨,但人是情感动物,他哪怕动用了所有的力量,邀请了所有的同行来到这里,还是意难平。
  “能不能再给我个理由,让我救他救得舒服一点?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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