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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戏-分卷阅读39

,我也是志在必得,所以必须回来。”
  沈奚不解:“钱比命还重要吗?”
  “对,”他笑,“比命重要。”
  这里有他前半生殚精竭虑,积攒的产业,不能丢,丢了就是狼拔獠牙,鹰折双翼。更何况还有更丰厚的家产。
  这笔钱落在大哥手里,买的是杀革命党的枪;
  在他手里,买的就是制衡军阀的炮。
  他最后说:“救国需要钱,有钱才能养军队、买枪。北洋军有自己的土地,有土地就有根基,盘剥百姓就有钱。想要革命下去,钱十分重要。”
  这些年,除了并肩而战的故友,傅侗文从未向任何人剖白过自己。
  维新失败、侗汌的死,都让他一步步清醒。先前他算是激进派,认为暗杀、起义、独立等等一切手段是必要的,不惜生命去换取新时代才是正道。
  而现在,他更明白钱和军队才是重中之重。他早过而立,年近三十四岁,他再没法重来,去带兵打仗,但他能养一方水土上的军队。对北洋军来说,那些革命军队都是杂牌军。可对傅侗文来说,那却是救国救民的利器。
  他这十年来,投入资产无数。三爷有钱,钱的去向却成谜。
  他,傅侗文,早给自己设想了倾家为国、清风两袖的下场。
  “你头回说这些。”沈奚轻声说。
  傅侗文手握茶杯,笑着没做声。
  同床共枕,交的是情。生死同命,交的才是心。
  昏黄的灯下,两人都倚在狐皮上,手肘搭于茶几边沿。
  她生生喝茶喝上了头。真是前所未有。
  一壶茶,一盏灯,对影成双。她恍惚察觉,两人关系和先前大不同了,心从未如此近过。
  “你说过,倘若……是有法子让我晓得的,”她望一望外头,像看到墙外那七八杆长枪,“是什么法子?”
  “我若死了,我爹自然会放了这院子里的人,庆项也会脱身。”
  “可他不晓得我住的地方,是不是?”
  “是,”傅侗文为她添茶,“大小报纸都买下版面,刊上讣告,你总能看到。就算不看报,街头巷尾议论久了,也能够传到你那里。”
  这便是让她知晓的法子。
  万无一失地送到消息,又能让她藏身处不暴露。
  沈奚默然,心里一片空白,幸好,没有“假若”二字。她来了,他还在。
  “讲讲外边的事,给三哥解解闷。”他四两拨千斤,把话题转开。
  “你不睡了?”她瞄桌上的时钟,“太晚了。”
  “病太久,在床上把骨头都躺酥了,像在坐牢,”他笑,“我从回来就和外头没通过消息,难得你来了,陪我说会话。”
  傅侗文迫切想获取有用的信息,但与世隔绝,毫无办法。
  沈奚回忆自己在上海遇到的事,事无巨细讲给他听:
  八月时,全国开始统一银币,“袁大头”已经成为唯一的法定国币。当时她手上还有别的货币,被祝先生劝说着,都去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兑换了一堆银币、镍币和铜币。
  九月上,她留意到有新版的《青年》杂志出来,很受追捧,她接连两期都没买到,倒是段孟和送了她一本。段孟和告诉她,创办人是陈独秀,这上头撰稿的人也都很有名。听到创办人的名字,沈奚想到了在游轮上傅侗文提到的那位跳海的先生,所以讲给他听。
  “《青年》?”傅侗文念这个名字,没多的评价。
  他这人,从未听到他直白地评议什么,不像沈奚接触到的那些留学生,总喜好慷慨激昂地表达自我,阐述追求。当时她和傅侗文都以为这是一份会很快被取缔的报纸。没曾想几年后,鲁迅、李大钊和胡适等先生都有了文章在上面,越做越大,成了新时代的代表刊物。
  沈奚说到后头,停下来,傅侗文凝注她。
  要不要说?不说他迟早也会晓得。
  “可能……是要登基了,”她低声说,“外边的人都在说。我看到你父亲也在试官服。”
  来时路上,火车站、轮渡上都有人在说。
  尤其她从上海到南京坐得是头等座,那里头的人更像上层社会的人,说起此事更不遮掩。
  这在傅侗文预料之内。
  他是被锁了铁链的人,心余力绌,徒增烦闷。
  傅侗文将一杯茶饮尽,握她的手:“灯不好一直亮着,庆项明日又要啰嗦。”
  他是在说,要睡了。
  沈奚跟着他,坐上软绵的床,记起刚刚的旖旎。于是在揿灭台灯前,她游移不定地瞄了一眼他穿着睡裤的下身,怕他还在“僵持”着。匆匆一瞥,就灭了灯。
  要是寻常女孩也就罢了,偏她是个能把人体结构详细画出来的人。昔日解剖课上,她又是唯一一个将男性性征器官切开细看的女学生,那里……里外构造,她一清二楚。
  所以那东西在实际操作里,真能收放自如?
  或者是病人,才会力不从心?
  傅侗文在被子里摸到她的手,手指交叉握住她的,两人的手搭在她的小腹上。也不言语。
  这是两人初次同被而眠,这样……是真同夫妻没两样了。
  
  两人说话到后半夜,她刚迷糊着盹了会,天还没亮,屋子里就有了人走动的声响。
  床帐里混沌沌的,是彼此的气息。
  太阳穴突突地跳,脑仁疼,连日赶路,神经紧绷,睡不到天亮就有人听墙角……她是真不习惯,困顿着,念着天亮后,要和他说一说,还是不要下人这样近身伺候了。
  隐隐地,她闻到中药的香气,眼没睁开,傅侗文已经将她身子扳过去:“是下人。”
  前夜说的太多,她嗓子干涩,柔柔地问:“是药味吗?”
  “是该吃药了,三爷。”小厮忙答。
  傅侗文应着,不去掀床帐,反倒来掀她的衣裳。
  沈奚朦胧中,拧了身子,将他的手拨开:“有人呢……”
  隔着床帐,一层布。
  四周墨黑的,不见光亮,两人不声不响地在床上锦被里一个躲闪一个逗趣,闹了足足半个时辰。起先是在闹,后来沈奚的睡衣都被他剥干净了,急窘地裹了被子。她想着床帐外立着人,不好吭声,只得咬着唇,去踢他的腿,人裹成个粽子躲去床尾。
  傅侗文还在床头上,任她踢自己,无赖似地倚着两人的枕头,笑出了声。
  床帐外的小厮听了笑声,看看手边的药碗,怕凉,可不好去催。听着里头是在春宵一刻的闹腾呢——
  两人都在克制着、呼吸着,望着彼此的眼。
  渐渐地静了,她汗涔涔的背脊上,还有被他抚过的余温。人缩在床尾,见他盯着自己的脚,慢慢把脚缩了大半回去。
  他终是欺身过去。
  这回,她多无再躲,被他逼到了床脚。他的睡裤拂过她的脚背,一瞬又像回到了广州那日,她被这布料摩擦的触感_0_ci_0_ji,蜷起了脚趾头。
  “给我看一看。”他低声说,去揭她身上的被子。
  方才挣得厉害,他领口的纽子也散着,锁骨上的红印子,还是她指甲划出来的——
  她心怦怦撞着胸膛。真正桎梏她的是床帐外的那个人影,这小厮被_0_diao_0_jiao的好,在床帐外纹丝不动,半声不吭。
  他柔声道:“三哥这样病着,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他又笑:“万一有个不测,我连你的身子都没见过。央央可舍得?”
  ……
  床帐突然被掀开,沈奚将被汗浸湿的长发挽起,仓促地系好自己睡衣上最后一粒纽扣,趿着拖鞋,红着脸,她膝盖是软的,摸了两下,才从太师椅上捞了自己的衣裙。
  也不抬眼看那小厮,径自跑出去,去对面的屋子换衣裳。
  紧跟着从床上下来的傅侗文倒不紧不慢,手撑在床边,笑意浓重地望了一眼门帘。
  小厮从未见他这样笑过,看得怔了。
  “药呢?”他问。
  “凉了,我去烫热,”小厮慌张端起药说,“等我唤人来伺候爷梳洗。还有伺候……四少奶奶。”这话别扭的,让他这个下人都觉不妥。
  傅侗文颔首,吩咐道:“以后在堂屋候着就是,我不叫,不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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