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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分卷阅读106

她高兴万分了。
  荣三老爷坐在正房,啜了口武夷岩茶,满意地搁下茶盅,环视了一周后才道:“这一堂紫檀家具怕是百年世家里头也未必能找着这么齐全的吧?”
  阿雾笑了笑,“是啊,这样大的整块紫檀很少见,女儿在江南看到的时候,价都没还就买了。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多少银子都值得。何况,咱们家难道不是要向着百年世家发展的么?”
  荣三老爷点点头。阿雾的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分家出来,今后就自成一脉,荣三老爷的确是想向着百年世家发展的,将他这一脉久久长长地传下去,重要的就是教育子孙争气。
  男人的功业,所谓治国、齐家、平天下,这齐家可不仅仅是说他这一代而已。
  有了这么一堂紫檀木家具,的确算是开了个好头。百年世族的家里总要有些好东西镇着。带年生再久一点儿,这新家具变成旧家具,那就有底蕴了。
  这块紫檀一买到,阿雾就请了江南最擅北式家具的匠人画图、分料、雕刻、组合,为的就是这一天。当初这两船家具并没跟着他们进京,而是后来雕凿完成,由管家押送至京的。不想真是排上了用场。
  这一堂家具是搁在荣三老爷和崔氏的房里的,并没放在待客堂屋里,那样就像暴发户了。
  阿雾对自己也毫不吝啬,听说南海那边的黄花梨木好,江南离南海总比京城近,阿雾也嘱咐人留心,真够得了木料,自己费了不少心思,画了大概的模样,让木匠去做。
  这两堂家具一摆进屋里,顿时就给这宅子生色不好。
  荣三老爷捋了捋胡子,心里却感叹阿雾心思潜藏得好深,那么早就开始计长远了,便是男儿也及不上她。
  “爹,这屋子咱们虽不能动,但是题匾还是可以的,你老人家状元之才,是不是动动手,写几幅?”
  崔氏也期盼地看向荣三老爷。
  荣三老爷架子端得极大,“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还是给玠哥儿去封信,告诉他咱们分家离府的事情,免得下_0_hui_0_hui来走错了地儿,等他回来,我们爷俩一起拟名。对了,哥儿那儿也该去信了,总不能常年不着家。”
  崔氏一听是给两个儿子去信,忙地点头。
  荣三老爷对阿雾道:“走,去书房,你来给你哥哥写信。”
  阿雾点点头。
  荣三老爷踏入前院的书房,四四周打量了一番,推窗而出,后面有一丛翠竹,见之心旷神怡。
  “来年,在那竹畔再植几株兰草就更佳了。”
  荣三老爷点点头,见书房内置有一架多宝阁,以摆放珍玩,角落一个立地青花大梅瓶,用来插画轴,多宝阁后是一张款式淳朴的紫檀裹腿罗锅枨加霸王枨黑漆面大画桌,上置青花笔洗、笔架山等物件,无甚出奇,只是那笔、墨、纸、砚四宝却极为讲究。
  笔,是琉璃厂李鼎的“刚柔并济”,以“七紫三羊”所制,紫毫刚硬,羊毛柔软,因此取名,刚柔并济,写出字的最是饱满圆润,用于写奏折是再好不过的笔。
  墨,是程氏春在堂的,一面有春在堂三字,一面有印文,程氏掬庄。程氏擅墨,其春在堂墨贡上用,后程氏分家,众_0_di_0_zi皆制春在堂墨,唯掬庄墨最佳。
  纸,则是祈王府角花笺。若问当今最贵而最难求的花笺,则莫过于四皇子楚懋祈王府所出的角花笺。荣三老爷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摞八寸见方的玉版笺,左边下角山故意躲桃色角花,隐着一个“祈”字,“是,祈王府角花笺,你怎么弄到的?”荣三老爷见猎心喜,几乎摩拳擦掌了。
  阿雾淡笑不语,花钱呗,大价钱。
  砚,是荣三老爷喜欢的鲁砚,而非时人盛赞的端砚,但鲁砚自五百年前起就已经十分出名,鲁砚古拙,胜在以砚石的天然形式略加雕饰就成,桌上这一方是燕子石,天生燕形,古朴可趣。
  尽管荣三老爷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这会儿也大失其态了,激动地道:“我来写信。”
  武人爱刀剑,文人爱笔墨。武人遇到宝刀总忍不住要耍一把,文人同样如此。
  阿雾是把荣三老爷的心思给琢磨透了的,他对笔洗、笔架之类看得淡,对文房四宝尤为注重。
  “爹,不急。我还给你准备了几张澄心堂纸,就等你挥毫泼墨,给你这书房的墙上挂几幅字画呐。”阿雾去过安国公府荣三老爷的书房,墙上所挂都是他的作品,一是其人自傲,二是没什么钱买真迹。
  历代珍品,千金难求,阿雾就是有八颗脑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所有物件都凑得,只能舍本钱买些能买到的。譬如这文房四宝。
  而世家的家底倒底是靠几辈子积累才能得,有时候子弟不孝,顷刻可败百年之家,可要兴起一个家,却非得百年不可。
  作画、写信自然都不急。荣三老爷叫阿雾来书房,也并不是真要她写信。
  “阿雾,你说圣上对爹爹这般隆恩,究竟是福是祸?”荣三老爷身边无谋士,两个儿子又不在身边,幸喜女儿聪慧,可得一谈,他也就不计较身份、年纪了。
  阿雾低头,大略知道荣三爷的意思。自古君臣相符,却又君臣相争。君讲圣躬j□j,唯重君权,而臣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争民权,争臣子之权。
  荣三老爷既然为隆庆帝如此看重,难免就有皇帝走狗之嫌疑,或会被清流所排挤。何况,在老学究眼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就得赶紧亡。父在分家,那是天大的不孝。哪怕有皇帝给他背书,那也不行。
  文人一辈子就是个死要面子。
  “是福是祸,就看音姐姐来不来得了咱们家了。”阿雾道。
  阿雾搬新家,她那个“情投意合”的知己唐音肯定是想来的,可她能不能出得了门就要看唐夫人或者唐阁老的意思了。
  若是唐音还能和阿雾来往,那荣三老爷的“不孝”之名大抵就是无碍的。毕竟唐阁老是百官之首,文臣领袖,他表了态,那就代表了很多人。
  “哦。”荣三老爷不置可否。
  “不过依女儿看,音姐姐多半是能来的,如今是多事之秋,都赶着站队呐。”阿雾笑道。若这会儿是隆庆帝刚登基那阵子,说不准老太太在背后使使绊子,荣三老爷还真要一身骚,必定群起而攻之,腾出一个空位是一个空位。
  而如今,有眼力劲儿地根本不往御前凑,能走多远走多远,千万别浑水,等尘埃落定再回来挣名利。值此新旧交替之际,风骨是最容易被敲断的,就好比季节之交替,人最易生病般,一个道理。
  荣三老爷有些忧愁地道:“阿雾啊,阿雾,如今爹爹都不知该将你许配何等人物了,才堪配你啊?”——


☆、91、第九十一章

  安家半月后,一切料理得顺顺当当了,阿雾才给唐音下了帖子,邀请她过府一游。
  第二天,唐家的马车就驶入了荣府,荣三老爷的心也在胸腔里稳稳当当地安置了。官场上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背地里掐成死敌的面上也要亲如一体,有时候看后宅的风向,更保险些。
  女眷来往,这是通家之好的表征。
  唐音过府,先去崔氏的屋里问了好,眼睛在那一堂紫檀家具上提溜了一圈,露出些惊讶之色,这样真诚的赞美,让崔氏心里极为得意,连带着对唐音的好感又提升了一层。
  最后两个小姑娘,在崔氏的安排下,去了阿雾的屋子。
  因是夏日,阿雾的屋里没有熏香,摆放着一盘佛手取味。京城的花农极为厉害,就没有他们种不出来的东西,每日清晨倒夜香的还没出来时,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就是花农的天下,因为新宅狭小不可能起花房,所以都是每日清晨在外头买花果。
  窗外的台阶上摆放着数十盆的素馨之类香花,有时借着一缕清风入屋,得来一室的清香。槅扇已经全部取下,糊着天青碧蝉翼纱,既通风又避蚊虫,阳光被筛过后入屋,颜色也极美。
  “你倒是会享受。”唐音不客气地点评道。蝉翼纱可不便宜,一百多两银子一匹,居然用来糊窗。
  “可惜没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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