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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道-分卷阅读120

了。

他像个濒死的人,连话音都提不起:“我回来了……”

四个字冲击过来,掀起了空舟身为唐季年时,对顾长安所有的恨和怨,他突然想起十三年前,广陵那场前所未有的大雪,他追着一辆绝尘而去的马车,声嘶力竭的喊:顾长安,你回来。

如果那只是昨日今天,如果此间没有相隔十三年,如果你没有走……

可惜没有如果,顾长安走的时候,几乎抽掉他半条命。

不管是什么理由,好的,坏的,还是被逼的,哪怕顾长安情非得已,他唐季年都无法接受,临到头,那些山盟海誓就像个屁话,欺骗他。

还记得当时,他想过去死。

但终归没寻死,说不清,也许是还没爱到那份儿上,却也差不多生不如死了,心痛得忍不了,没日没夜睡不着,几乎快把自己熬枯了。

因为顾长安的离开,他迁怒过自己的父亲,恨透了那些逼得他们分开的人,尤其是那个想要嫁过来的都护千金,他迁怒她,去都护府退婚,狠狠闹过一场,闹得满城风雨,让整个广陵都知道了他唐季年爱疯了一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不计后果,当众羞辱都护千金,他说看不上她,说她上赶着倒贴,有没有大家闺秀的廉耻,他怪她把顾长安逼走了,因为横生出这门亲事,当时他除了迁怒,除了发泄,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当冷静下来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疯过了头。

然后心如死灰,什么都不想要了。

就算那个负心汉回来,他也不想要了。

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呢,可是如果他连顾长安都不留恋了,还剩什么能够羁绊的,索性全都弃了吧,了却红尘,遁入空门,从此尘归尘,土归土,恪守清规,心无所属。

可真的就了却红尘,心无所属了吗?

唐季年盯着面前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时隔多年又回来扮上一副悔之不及的模样,伤心欲绝站在他面前,是想演一出浪子回头么?

唐季年恨他恨得满腔满腹都是毒,他把自己毒死了,到头来,却还是舍不得这个人。

他舍不得,因为顾长安十六岁就跟了他。

顾长安是个男人,却倒错性别跟着他,因为他一句看上,顾长安就服了软,心甘情愿被他往歪路上带。他知道世道绝对容不下,也预感将来会遭受什么,他们不可能瞒过世人一辈子,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他扛得住,也不在乎,就怕顾长安受辱,只稍一想就心疼难忍,觉得太委屈他,可是没办法,他唐季年认准的人,即便天理不容都要跟他在一起,若是委屈了对方,那就去补偿,去疼他,千百倍的疼,往死里疼,更往死里爱,总之不能辜负这个人。

所以哪怕顾长安弃他而去,自己恨归恨,却是心甘情愿的。

他从来不是个别扭的性子,盯着顾长安,想泄恨,想怒斥,可终究还是舍不得,他以前宝贝他宝贝得都怕说一句重话,但他怪他:“你还……知道回来啊!”

只一句,顾长安就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声,像走失了多年,千辛万苦,终于回了家,回到他爱的人身边,嚎啕大哭:“我错了,唐季年,对不起。”

放在以前,他肯定会说,知错咱就改,可是现在,改不改都没意义了,回不回来也没意义了,人鬼殊途的道理,他懂。

连一旁围观的四个人,都看得难过,直到唐季年飘下梯阶,虚透的一缕魂体裹在白衣僧袍里,低喃地唤了他:“顾长安。”他说:“我已经死了。”

那么直白,摧心剖肝,幻灭了顾长安所有的期许。

他说:“这辈子,你算是彻底把我辜负了。”

仅一句,肝肠寸断。

他还说:“顾长安,我恨你,怨你,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你。”

他把心里的苦,一滴不剩全都倒出来,血淋淋地去剜顾长安的心,快活且悲痛欲绝。

唐季年盯着他,曾经捂在胸腔里那颗热枕滚烫的心,如今早比冰雪寒,再重逢,且了断。

顾长安掩面痛哭,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哽咽着,字不成句:“我那时候,我没有办法了,唐季年,我每天,无时无刻,都在想,我太想你了,唐季年……”

想吗?想有用吗?不能在一起,想想都是受罪,唐季年也想了十三年,无时无刻,折磨够了,可惜顾长安不明白,他要的从来不是长相思,他要的永远只是长相守。

而如今,怕是他不敢要,也不能守了,所以就算千百万个舍不得,也得狠心将顾长安撵走。

可顾长安哪里肯走,泪水汹汹往外涌,他哭得稀里哗啦,已经不能看了,可怜兮兮的,又百般凄楚,他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然后自责得泣不可仰。

“何苦呐?”唐季年劝他,更是劝自己:“咱俩早就断了。”

顾长安怔愣抬起头,心脏倏地停跳,一句早就断了,差点就要了他的命。然后才猛地想起来,自己曾对唐季年,有多狠心。那时候他不止一次的提过这句话:断了吧,咱俩,断了吧。

多伤人的一句话啊,那是种将心活生生剖开的痛楚,轮到自己身上时,顾长安几乎受不住,他突然就怕了,摇摇欲坠的身体抑制不住开始抖,千言万语堵在心间,他怕得不知从何说起,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找来佛寺,是想再续前缘的,可是怎么续,从哪里开始说起,他语无伦次:“没断,不能断,你活也好,死也罢,我化成鬼也去陪你,咱俩断不了……”

唐季年被吓住了,他知道顾长安有多傻,说得出这番话,就真能不管不顾的赴死殉情。

“顾长安,你既连生死相随的劲头你都有,早干嘛去了!”唐季年仍然怪他,字字诛心:“当初,他们又没拿着刀要逼死我俩,只不过在当面背后为难几句,你就撇下我走了?现在又跑来唱生死相随的戏码,谁稀罕啊。”

这话太重,出口必伤,但比起顾长安的命,伤个心又算什么,心又不值钱,他们早就伤透了。

“我知道你恨,你怨,你怪我。”顾长安狠狠抹掉泪,决绝而坚定:“我的确撇下你走了,如今无论怎么解释,都太苍白无力,哪怕你怨也好,恨也罢,我既然回来,就没想再一个人走,或一个人活。”

“顾长安……”

“十三年了。”顾长安满目疮痍,几乎是在恳求他:“我们历经过生离又死别,想要走到一起,实在太难了。”他说:“那就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从此以后,我们只有生离,没有死别。”

唐季年听得心惊胆颤,却拿他没有办法:“如果你寻死,那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要再见你了。”

“那我不寻死。”他妥协:“我守着你,是生是死我都守着你。”他说:“但是你等等我,等我百年以后,或抑郁而终,再一起走。”

冯天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惊得瞠目结舌,压低声音跟李怀信道:“他俩,他俩是那什么?”

李怀信压他一句:“别少见多怪。”

“不是,他俩……”冯天张牙舞爪的比比划划:“他俩,俩男的!”

“俩男的怎么了?”李怀信尤其豁达,刚想教育冯天两句,斜眼就瞟到一脸惊愕意外的贞白,和神色古怪的一早。

得!仨土老帽!谁也没见识过龙阳之癖,断袖之交,所以人家这出撕心裂肺的相逢也难有共鸣,好比冯天,仿佛三观遭到重创,完全被惊吓到了,连声嘀咕:“我的天诶……”

李怀信嘶声道:“你能别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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