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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姑娘-分卷阅读98

会塞进去什么吗?”
  顾关山那边发过来了一张照片,是她整洁的personal statement,还有申请表,一些沈泽分辨不出来的东西。
  他们的确是在朝一条截然相反的路上走。
  沈泽在那一年中,反复地感知着一点,也把那事实刻在了骨血里。
  ——顾关山会出国,而他会留在国内,沈泽无论想起这事多少次……都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难受。
  但是沈泽辨认出了一个眼熟的文件——Portfolio,连封面都是眼熟的。
  他低下头,以免被老常发现,给她打字:“……你的代表作品集?”
  顾关山说:“是你给我做的那个,当然啦……我又加了几页。”
  沈泽:“那么丑,你别原样交啊……画的那么好看,别因为我排的版被刷下来。”
  顾关山给他发了个邦尼兔摔小熊“去——你——妈——的——”的表情。
  “这是你给我做的。”她说,“我才不用别人做的呢。”
  他那一时间只觉得心都揪紧了。
  他们并非直线一样的人,就算向着截然相反的道路上走,他们也终会相遇。
  四月的中旬,沈泽一手拿着眼镜,撑着自己的头,阳光洒在他的高考卷上,窗外的风信子含苞待放。
  魏松正在台上讲湖北高考的真题,条条道道地分析解题思路,常老师就拿着一打厚厚的志愿模拟填报表走了进来。
  魏松并没有管,常老师径直走到沈泽身边,拍了拍他,示意他起身,跟着自己来。
  沈泽放下笔,跟着走了出去。
  常老师带他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把他的志愿表拿了出来,往桌前一坐。
  还是那个语文教研室,窗台上长着胖胖的仙人掌,老师的衣服胡乱地搭在椅子背上,保温杯到处都是。
  他在这里挨过一班的老严的无数场训,高二的那天下午,他在这里挨训的时候,看到了顾关山画的小漫画。
  就像上帝创造万物一样,此后,有了一切。
  “沈泽,”常老师说:“你的志愿报的有点问题,非常不稳。”
  沈泽看了看表格:“我知道。”
  常老师看了看上面的表格,道:“……北京大学的金融学,中文,法律和历史。”
  沈泽点头:“是的。”
  “人大的……工商管理,中文,社会学和经济学。”常老师淡淡道:“……后面的两个没问题,四个志愿的要点在于一个冲刺,一个下功夫,两个求稳,兜底。”
  沈泽:“我明白,讲座我听过。”
  常老师不忍道:“……你明白自己的水平吧?”
  沈泽微微咬牙:“我明白。”
  常老师叹了口气:“沈泽,你一模考了630,实际上高考应该能考到650左右,但是实际考试——你也清楚,充满了不确定性。”
  常老师想了想又道:“这个分数你可以报人大,但是你报北大是非常、非常危险的,甚至没有什么希望。我不建议你把北大放在第一个……我个人的建议是,你把北大删掉,第一志愿报人大的工商,第二志愿填一个什么好呢……我看你对管理学院非常执着,我个人建议你填这个学校……”
  沈泽停了停,淡淡地道:“谢谢老师,但是我不打算改。”
  常老师问:“……650,沈泽,越往上越难。你要考到670才能摸到北大的门槛。”
  沈泽想起他爸自主招生的橄榄枝,整整二十分,加上,就能摸到门槛了。
  但是他已经拒绝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谈不上有多惋惜,只是有点不舒服,心想看这志愿表的画风,兜底的两个一个是610一档的,一个是570一本分数线档的——这下可真是单程票了。
  “你如果这样的话,只能祈祷你人大千万不要滑档……”常老师不忍道:“否则你掉到兜底的学校去,可能是需要复读的,你兜底的那俩大学和人大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了。”
  沈泽平静地说:“和北大的差距更大。”
  常老师推了推眼镜,问:“非如此不可?”
  那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中的一个经典对白,托马斯舍弃了一切,想要回到已经被俄占领的波西米亚,回到特蕾莎——那个沿着河流飘来他床前的婴儿——的身边。托马斯心里清楚,一旦踏出去那一步,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千辛万苦将托马斯弄到瑞士的老院长迷惑不解,问:非如此不可?
  托马斯说:“……非如此不可。”
  那年,沈泽站在那个办公室里,对他的老师说:“是的,非如此不可。”
  他那天晚上对顾关山发微信:
  “我没要砸到我头上的那二十分加分,因为你对我说‘要心怀敬畏’。但我还是不怎么舒服,如果因为这二十分滑档了怎么办?”
  顾关山回微信,回得特别有气势:“你就算退学我都养你!”
  沈泽:“……”
  顾关山想了想,又道:“但是我现在还没钱给你氪手游,你一单竟然给我氪出心悦客服来了……沈泽,我真没用。”
  沈泽:“……我有钱。”
  顾关山又给他打字:“但是等我有钱了……”
  “……我有五块,我就给你四块五。”
  沈泽只想捏捏那姓顾的小混账,嗤嗤地问:“这么大的口气?”
  顾关山说:“剩下的五毛我要买虾条!你不要碰!”
  沈泽哑口无言:“……出息。”
  沈泽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过了会儿,他放在枕畔的手机微微一震,屏幕亮起。
  微信里,关山山说:“我觉得你做的很对。”
  关山山:“你坚守自己良心的样子。”
  屏幕暗下,片刻后又亮起,关山山小姑娘肯定脸红了一下,但是还是坚强地补充:
  “……特别帅。”
  沈泽嗤嗤地笑了起来。
  姓顾的小姑娘还是傻——可也傻的可爱。
  下次再告诉她吧。
  她五块钱能给自己四块五花,沈泽甜丝丝地心想,至于自己……没想好,然而整个人都死心塌地着呢,存折里那点数字算个屁,要啥买啥。
  天气一天天地热起来,沈泽脱下自己穿了三年的秋季校服外套时,突然意识到那是他人生最后一次正式地穿上这件校服了。
  人生能穿校服的日子是很短的。
  小学六年,初中三年,再加上高中三年——十二年的人生里,他们和学校丑丑的校服形影不离,但是当他们把校服一脱,就再也没有了穿上的机会。
  樱花落了下去,海浪冲刷海岸。
  沈泽到了最后的那段日子,几乎是数着手指头过,他是在拼命。
  沈泽头一次理解吃不下饭是什么感觉,知道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有多折磨人,倒计时在头顶一天天地流逝,他们高考的纪律一抓再抓,黑板上碳酸钙的白粉笔毫无情绪地写下一个数字,第二天又擦掉,数字变小一个。
  咖啡早就不管用了,太阳日升月亮月落,沈泽困了就用六神走珠液点上眼皮,荷氏午夜风暴灌进水杯里头,一口灌下去,起码半个小时没有睡意。
  丁芳芳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个泰国青草膏,一拧开一股风油精味儿,学着沈泽提神的方式,往眼皮上一点——
  简直是人生闻所未闻之惨烈,沈泽说:“……”
  丁芳芳捂着不断流泪的左眼,痛苦到:“谢真你这个狗东西……”
  谢真捂着脑袋:“这个要擦太阳穴不是点眼皮……太辣了,唉你别哭我送你去医务室……”
  谢真拖着丁芳芳走了。
  沈泽拿着支笔,头痛欲裂地算分,四科加起来,怎么抠,都是一个六百六十五。
  剩下的五分——不如说,剩下的十五分,沈泽无论如何都抠不出来,五月的天空晴空万里,像是一个年轻人奔赴自由的前兆,是个翘课出去的好日子。
  ——得考到六百八,他想。
  那么好的天气,可没有人谈论高考之后会去做什么。
  沈泽抬起头,摘了眼镜,看向黑板上那个白粉笔写的倒计时: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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