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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分卷阅读12

你走吧!”他甩甩头,赶走脑中秦晓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再次审视那张纸条,刻意忽视字迹而专注内容。詹笑功?真是巧啊!邓墨云几乎要笑出声来。

因为事先不知詹笑功此行的目的,邓墨云手下的特务在他抵沪的第二天就将其秘密逮捕,逼他交出_0_guo_0_min_0_dang上海特别市党部的组织名单。这詹笑功也甚是懂得审时度势,尚未受刑便痛快表示,愿意背叛中统投靠76号。邓墨云已决定放他一马,幸亏秦晓的消息来得及时。邓墨云揣测,詹笑功既是党棍又是有经验的中统特务,放了他,岂不是让黎诗千又添一臂膀?可是76号的杀人批准权掌握在黎诗千手里,而詹笑功本就要投汪,也没有杀他的借口。邓墨云是个办事决不拖泥带水之人,与己不利,必将除之。他遂派手下将詹笑功秘密押往南京,令其心腹即特工总部南京区区长水成泽将其处死,并用硝镪水毁尸灭迹。

詹笑功做汉奸不成反做了76号特工总部高层之间权势之争的牺牲品,秦晓则利用黎邓之间的矛盾铲除了中统叛徒。詹笑功的离奇失踪在当时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一年后黎耀祖才查出他已成冤魂,只得不了了之。


同年秋天,黎诗千开始频频去南京开会,黎耀祖也变得异常繁忙,有几晚甚至借宿在76号办公室。秦晓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这天,黎耀祖凌晨回来后径自进了书房,整整两天不曾出来,送进去的饭菜也动得很少。秦晓不顾特务的阻拦推开了他的房门,黎耀祖从铺满文件的书案上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隐隐透出无限痛楚。

“耀祖,你怎么了?”发颤的声音令秦晓自己也感到讶然,看到桌上那已见底的白兰地酒瓶,他再次发问,“为什么喝闷酒?”
黎耀祖缓缓起身,隔着书案向秦晓伸出双臂。秦晓走近他,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奉命监视的特务谨记着黎诗千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的训斥,识趣地退出去,带上房门。
秦晓被黎耀祖的双臂紧箍在怀里,侧着脸枕在他的肩上,书案上、杯盏下的文件里,“银行”“中储券”几个字映入眼中。
“中国完了!真的要亡国了!”黎耀祖更紧地搂住秦晓,双肩颤栗着,“我们这些汉奸,当真要把中国双手奉送给日本人了!”
黎耀祖抱着秦晓颓然坐倒在皮转椅上,脸埋在他的胸前语焉不详地絮絮而言。秦晓被动地跨坐在他的膝上,右脚轻轻点地转动椅子的角度,飞速地浏览着书案上的文件。最上方是由身兼汪政府中央储备银行总裁的周佛海颁发的、强迫推行中储券的命令。下面的文件虽然只露出一半,仍可看出那是中储行上海分行专员兼驻沪推销主任季翔卿周五到任的通知。

尚未细看,秦晓的额上已是冷汗涔涔。日本人操控下的中储行甫成立,便大量发行中储券,欲代替在日占区市面上流通的法币、军用票、华兴券和联银券,却一直受到上海银行钱业公会以及全市各商场的一致拒绝。此次如果强迫推行得逞,金融业恐将落入日本人的掌控。那时,黎耀祖所说的亡国怕要成为事实了。

“……懦弱……从屈辱求和的《淞沪停战协定》,到洞开华北门户的《塘沽协定》,再到承认满洲国的《日华协议记录》,汪主席一直都在懦弱地求和……”黎耀祖抬起头来,黑如曜石的眼眸罩上一层水雾,“满洲是中国的妻子,她的丈夫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日本这个贪婪的男人霸占、蹂躏,竟然还懦弱地听从这蛮横男人的无礼要求,出席他们的婚礼,承认他们的关系……”一滴泪自他的眼角溢出,顺腮而落。

秦晓心中似被针扎了一下,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嘴唇动了动,终未出声。
“我也是懦弱的……”黎耀祖靠在秦晓怀里,像个孩子般呜咽着,“我懦弱地听从父亲的一切命令,不敢违背他的任何意愿,甚至跟随他做了为万人唾骂的汉奸。将来,我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秦晓拥着黎耀祖颤抖的双肩,胸前衬衫上有一片濡湿贴在肌肤上,丝丝凉意渗入心脏,心跳也乱了节拍。他几乎有一种冲动,劝他摆脱黎诗千的束缚,带他离开76号。但是,黎耀祖那张酒意醺然的脸,桌上那见底的酒瓶,都在提醒着他,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只是他的酒后失言。待酒意褪去,他仍是黎诗千的得力干将,76号特工队的情报处长,可耻的――汉奸。我不能因为他的几句醉话就暴露了身份,更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让正在执行的任务功亏一篑。我赌不起,也不敢赌!

稳定了情绪,也理清了思路,秦晓柔声说:“耀祖,你累了,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好不好?”
“别走!”黎耀祖把略微欠身的秦晓抱得更紧,“别离开我!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你知道,我没有下辈子……”
秦晓不再挪动,跨坐在黎耀祖的腿上,任他埋首在自己的胸前,呼吸渐沉,轻鼾渐起……

不出秦晓所料,酒醒后的黎耀祖果然绝口不提那日醉酒之事,一如既往地忙于76号事务。秦晓暗中庆幸当日的冷静之余,心中却有一丝琢磨不清的怅惘。如果自己当时真的把话说出来,黎耀祖也决意不再做汉奸,他们会怎么样?一起侍弄蝴蝶花?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地打打闹闹?想起当年因为把少爷当马骑被痛打的经历,他不禁笑了,真是的,挨打的没哭,看热闹的却满脸是泪。但是,他的笑容却在瞬间隐去,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难道是因为最近较少出去执行任务,黎公馆的日子又相对平静,大脑就开始胡思乱想了?目前最要紧的是,怎样破坏中储券的强制推行……


第七章
**********

两天后,周五的清晨。
黎耀祖转头对站在身后帮他穿外衣的秦晓说:“我晚上要去一品香,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秦晓的眼中火花暗闪,突然捉住他一只手腕反扭到后背上:“上海滩那么多番菜馆,为什么不去福州路的大西洋,不去南京路的晋隆,偏要去那个地方?”
黎耀祖略一愣怔,马上猜透他问话的用意。近些年,上海兴起菜式讲究中西合壁、格局与装璜维持洋派的改良型西菜社,虽然和西餐一样采用分餐制,却称为番菜馆。规矩亦和西菜社相同,不能召妓陪酒,也不能猜拳行令。一品香却无此规矩,又因其附设在旅馆底层,和几家有名的娼馆比邻,更引来了无数“花界”中人和狂蜂浪蝶。

黎耀祖暗笑,低头旋身,轻易摆脱手臂的束缚,把秦晓拉进怀里,故意做出一副无辜又无奈的表情,“南京来的专员指定要有女人作陪,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话脱口而出,秦晓自己也愕然了。从黎耀祖刚才的话里已经基本证实今晚的南京专员就是中储券的推销主任季翔卿,他们的对话应该就此结束,为什么还要补上这一句?

“是我说错话。”黎耀祖轻啄他的嘴唇,笑嘻嘻地说着,双手捧住他的脸,拇指向上轻推着唇角,柔声央告道:“别这样,笑一笑。”
秦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埋怨道:“哪有你这样帮人‘摆’笑容的。”
看着秦晓睫毛半掩、唇角飞扬的灿烂笑容,黎耀祖有瞬间的窒息,低头忘情地吻住他的唇,含糊地说:“现在的你……让我身不由己……”
恍惚间听到这句话,秦晓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再次压倒在床上。他挣扎着推开黎耀祖,提高声音说:“耀祖,时间来不及了!你还要赶去76号开会,我也要去跑马场了。”
黎耀祖悻悻然起身,幽幽地说:“你不知道,这样无所事事的你,我有多嫉妒。”
秦晓起身想看清他的表情,却只看到一个向外走的背影。

黎耀祖离开不久,秦晓即带上那个寸步不离他左右的特务出发去江湾赛马会。经过路口时,他从小烟贩手里买了一包哈德门。因为赶时间,等不及找零他便催促特务开车。
赛马会结束后,秦晓又去了番禺路的哥伦比亚骑术学校,租了马匹径自骑向西面郊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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