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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分卷阅读111

人打了水,取了毛刷来,仔仔细细地替它把浑身上下刷了一遍,又帮它清理了蹄子和耳朵,喂了它豆子和草料。
  小黑脸嚼着豆子,轻轻甩着尾巴,别提有多舒心惬意了。
  随随的侍卫们在一旁看着,都啧啧称奇:“这马儿真通人性,先前犟着脑袋不吃草料不喝水,大将军一来立即俯首帖耳。”
  “真想把你留下来,可惜不行,”随随怅然地摸着马背,“你回了长安乖乖的,好好吃草,油光水滑的才漂亮,别再念着我了。”
  小黑脸盯着她的脸,眼神懵懂,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没懂。
  随随叹了口气,实在有些舍不得它,索性解了缰绳将它牵进内院,也不系缰绳,让它在庭中踱步。
  ……
  城北的驿馆中,桓煊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屋子里生了好几个炭盆,可他仍旧冷得直打寒颤。
  几碗发汗的汤药灌下去,不见有汗发出来,他的额头却是越来越烫。
  关六郎和一干侍卫心急如焚,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全幽州城最好的大夫都请了来,药方改了又改,药越用越重,可病情却不见好转。
  他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可即便昏睡也不安稳,支离破碎的乱梦一个接一个,煎熬着他,仿佛要把他的神魂连同身体一起熬干。
  关六郎和其他侍卫轮流守在床前,不时听见他的梦呓,他一直在唤“随随”,一遍又一遍,满是遗憾和悔恨。
  偶尔清醒片刻,他便紧抿着干涸的唇,怔怔地望着帐顶。
  他的手中握着只粗陋的香囊,银灰的底,一角绣着竹枝,这是他在她的奁盒里找到的,香囊有些脏,里面装着平安符和几丸香药,他想起这是她在青龙寺舍利_0_fa_0_hui上替他求的平安符。
  他还记得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香囊,像捧着自己的心,高举着献给他,眼中满是期冀和柔情。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桓煊记得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弃如敝屣地放在榻边,他记得那晚她替他解腰带,不小心碰到阮月微那只旧香囊,他便恼火地将她的手挥开。
  他记得第二天早晨他走出房间时踩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是鹿随随绣的香囊,他甚至懒得捡。
  他就是这样理所当然、有恃无恐地践踏她的心意。
  为了让他喜欢,她甚至在香囊里装上了阮月微合的月下海棠香。
  桓煊不敢去想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拾起这只香囊,怎么收回奁盒里,又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心捧出来,让他继续践踏。
  他从未好好对待她,直到他们分别,他也还是口是心非,不愿对她说一句好话,仿佛说出口他就输了。
  现在他才是真的输了,输得一无所有。也许直到最后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只是个替身。
  桓煊攥紧香囊,他的心脏也不断缩紧。
  他再也没机会好好对她了。


第66章
  在幽州驿的第七夜, 桓煊的病势忽然急转直下。
  他浑身滚烫,蜷着身子抽搐,双眼发直, 齿关打颤, 关六站在床边,他的目光却仿佛径直穿过他, 望着遥远的虚空,口中喃喃,一遍又一遍唤着一个名字。
  到了后半夜,他开始剧烈咳嗽, 咳出的血染红了衣襟。
  大夫束手无策,以为他见不到翌日的朝阳,就差让关六等人准备后事。
  消息传到肃慎坊的白家小院,随随只是微微颔首, 道一声“知道了”, 便一个人回了卧房。
  田月容望着窗口映出的朦胧烛光,暗暗叹了一口气。
  外头又飘起了雪, 雪落无声,但时不时有树枝被雪压断, 发出轻轻的“咔嚓”声。
  这一夜的幽州特别冷,让人忍不住想起长安的春夜,两个人相拥的夜总是暖和一些, 但那是虚假的温暖, 飘摇如孤灯,转瞬就会熄灭。
  既然已经错了,更不能一错再错。随随起身往盆里添了些炭,熄了等, 回到床上拥紧了被褥。
  桓煊终究熬了过去。
  朝晖从菱花窗撒进房中,他缓缓睁开双眼,悲恸、悔恨、不甘和疯狂都烧成灰,沉了下去,现在他的眼中只有一片空茫。
  那夜之后,他的病忽然开始好转,汤药灌下去,发了几身汗,高热终于退了下去。
  连大夫都不明白,一个一只脚已经跨过鬼门关的人,怎么又熬了过来。
  桓煊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她的仇还没报晚,或许他这样的煞星本就命硬,连幽冥都不肯收。
  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关六郎:“随随的马牵回来了么?”
  关六郎道:“属下叫人去看了一次,那白家的马仆颇会调理马儿,将小黑脸照料得不错,倒比在驿馆马厩里强,马儿也不情愿走,属下便擅作主张,与了那家人一些银钱,托他们代为照看几日。”
  桓煊听罢蹙了蹙眉,沉吟半晌方才点点头:“它愿意就让它暂且住着,我们离开幽州时再带它走,叫人隔三岔五去看看。”
  随随最稀罕她的小黑脸,可他却连她留下的马都照顾不好。
  桓煊大病初愈,神思倦怠,说了两句话便疲惫地阖上双眼。
  高热虽退了,他的身体仍旧孱弱,经不起两千多里的舟车劳顿,只能留在驿馆继续养病。
  他离京时向皇帝告假,皇帝心中虽有数,对外却只称感染时疫在府中养病。他本打算找到随随立即往回赶,正好可以赶在岁除前回到长安,可如今当真染上风寒,岁除元旦之前是一定赶不回去了。
  他身兼数职,元旦大朝不露脸,朝廷上下定会起疑。神翼军统帅私自离京可大可小,皇帝虽然知情,但难保有心人会抓着这把柄作文章。
  侍卫们心急如焚,桓煊却是不慌不忙,安心在驿馆中养病,甚至还让侍卫去幽州城市坊中搜罗了一些棋谱和兵书来。
  他身为亲王执掌重兵难免惹人猜忌,收回淮西藩镇后更有功高盖主之嫌,这时候给皇帝一个可大可小的把柄,让御史参他几本,才能让皇帝安心。
  他离京之前太子刚和武安公搭上线,这次定会暗中联手借题发挥,他正好以退为进。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绳索已经套上了脖颈——他这二哥总是输在一个“贪”字上,一得意就忘形,总是忘记教训。
  在幽州城驿馆中将养了半个月,桓煊的身体恢复了些,便让关六安排车马,预备启程回京。
  他们要回京,自然要去白宅把小黑脸要回来。
  黑马在白宅呆了二十多天,毛色油亮了不少,身上也长了膘,已恢复了些昔日神骏的风采。
  奉命来牵马的侍卫解下缰绳,将他往外牵,到得屏门处,小黑脸似乎察觉了什么,长嘶一声,便即回过头,奋起蹄子往里奔。
  侍卫差点被它拽倒,手上一松劲,缰绳随即脱手,那马儿径直往内院奔去。
  侍卫不好闯进别人家内院,急得手足无措,好在片刻之后,白家那位姓鹿的女主人牵着马儿走出来,摸了摸马背道:“这马儿和我投缘,竟然舍不得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缰绳递还给侍卫,问道:“你家公子要离开幽州了?”
  侍卫道了谢:“明日一早便启程。”
  他这次不敢再轻敌,牢牢抓住马络头不松手。
  小黑脸仍旧不肯走,一边后退一边回头,朝着后院嘶鸣,双眼中隐隐有泪光。
  好在白家有仆役多,女主人叫来两个人,帮着侍卫一起将马拽出门去。
  小黑脸见大势已去,回头哀嘶了几声,不见主人出来,只得垂下头,默默地跟着那侍卫走了,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一眼,如是好几回,直到出了坊曲,那小院再也看不见,它方才恹恹地往前走。
  回到驿馆,侍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把小黑脸系在马厩中,给它喂草料,它连看都不看便走开了。
  侍卫知道这黑马一向是这德性,并未放在心上。
  翌日清晨,一行人启程,齐王身子尚未复原,回京乘马车,小黑脸没人敢骑,便由它一匹空马跟着跑。
  行至城门口,一个侍卫忽然指着小黑脸的一条前腿,对同伴道:“这马儿怎么跛了一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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