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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分卷阅读47

头颅从不同方向发起了攻击,却配合得天衣无缝,竟像是久经训练的高手一样!
  在巨蛇跃起的瞬间,她看到这两条蛇的身体却是合并在一起的,巨大的尾巴一击即收,飞速地沉入了水里——
  天……原来竟是条双头蛇?!
  来不及多想,眼前便是一黑,直直地跌入了潭水里。冰冷的水灌入口鼻,血弥漫在水里,头顶那些碧绿色汹涌而来,覆满了她的视线。
  原来,那些都是一种碧绿色的蚕。
  它们数量惊人,在黑暗的水面上轻轻浮动,通体发出绿色的光,每一只的尾部都和另一只紧紧缠在一起,连成一体,无声地在水中交尾。而她坠入了它们的禁地,惊扰正在交配求偶的碧蚕。那些碧蚕云集而来,团团将她围住,从口中吐出白色的丝,将坠入水里的人迅速缠绕起来,裹成了一个巨大的灰白色的茧。
  她渐渐无法呼吸,被茧丝包围着,沉入水底,仿佛穿上了一件素白的丧衣。居然……居然会真的死在这里?那么,她是再也不用回到中原、回到听雪楼去了吧?
  在最后的一刻,她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如释重负的念头。
  梦杂乱而无序。
  时而梦见自己的童年,孤苦伶仃。时而梦见那一场江湖梦,血光四溅,荣耀和罪恶并举。滔滔的洛水边,满地的尸首里,那个白衣贵公子长身而起,手按夕影,微笑着对她伸出手——她握住了他的手,便以为结下了此生的盟约,宛如另一段传奇。
  然而……后来呢?
  无数无辜者的血纵横流淌,将她困在血海中央。她无法行走,步步后退,但那些血还是蔓延过来,越缩越小,最终令她无处可去。
  血海之外,有一个黑衣人静静地看着她,戴着面具,眼神悲悯而洞彻。
  那一瞬,她脱口低呼出来:“师……师父!”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祈求,如同迷路的孩童找到了父亲。然而,那个人并没有走过来帮助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被困在血海中无路可走的她,眼里露出了毒蛇般的讥诮,忽然咧开嘴笑了——
  “我不是你师父。”他摘下了面具,冷冷道。
  面具之下,居然是一张没有五官的空白的脸!
  “师父!”那一瞬间,她从噩梦里惊呼着醒来,坐起,捂住胸口喘息。
  天色灰蒙蒙的,周围有水流声,然而头顶却是巨大的蕨类叶子,重重叠叠挡住了雨丝。她居然好好地躺在岸边的石上,一觉醒来。幽碧潭空空荡荡,水下平静,没有什么碧蚕也没有什么巨蛇,更没有盛开的蓝盈盈的花朵。
  昨夜的一切,难道真的是噩梦吗?
  苏微坐起来,拨开了头顶的叶子,发现天已经亮了,细密的雨还在无止境地下着,将整个空山都笼罩在纱一样的雨幕里。她困惑地四顾:一切都照旧,没有丝毫异常——唯独胸口还是有些闷,按上去有剧痛之感,正好是梦里挨了双头巨蛇背后一击的地方。
  她瞬地清醒,从石上站了起来,发现怀里的那把短剑不知去了何处。她警惕地往前走,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将断口削尖,一步一步走到潭边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令她毕生难忘。
  下了一夜的雨,雾露河的水位涨得很高,几乎已经漫上了她所靠着的那条山道。水声淙淙,湿气弥漫。然而,那种水汽竟然仿佛一匹匹白色的纱帐一样从河面上升起,摇曳着飘向青灰色的天空。整条河上浮动着雾气,仿佛空山之间流动着一条虚无缥缈的银河。
  苏微看得怔住,陡然明白了“雾露河”三个字的由来。
  忽然间,空山之中,她居然听到了笛声。
  有人在雾气里吹笛,回环婉转,宛如天籁。循声看去,竟有一个人凭空坐在河面飘浮的雾气里,影影绰绰——他吹的居然也是《停云》,曲声缥缈回环,随着山风遍布山野,不沾染半分凡尘。然而奇怪的是,虽然是那样飘然出尘的曲子,仔细听起来,心底里却始终藏着一丝邪异,仿佛昨晚那冷冷不动的蛇的眼睛。
  “阁下是谁?”苏微握紧了手,情不自禁地走向那个幻影,想看到那个人的真面目。然而无论她走得快或者慢,他却仿佛风一样地移动着,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那团奇特的云雾一直环绕着他,任山风吹,怎么也不散开。
  苏微只得站住了脚:“昨天,难道是阁下救了我?”
  笛声在瞬间停止。
  雾气里,似乎听到那人隐隐约约笑了一笑,放下了笛子。他挥了挥手,头上的云雾便忽然散开了,露出上半身来——那个时候苏微才发现那一团笼罩着他的并不是雾气,而是一群白色的蝶。那些蝶非常细小,居然紧紧地追随在他左右,仿佛一片白色的云。
  哪里来的蝴蝶?难道……是昨夜那一群碧色的蚕破茧而成?
  不等她想出一个头绪来,那个人已经在布满雾气的河面上凌波步来。水面粼粼,似乎有什么托着他前行。等到靠近她三丈开外时,那一片笼罩着的云化蝶簌簌四散,彻底消失。
  “啊?”那一刻,她脱口而出,看着那个走来的人。
  ——那个雾气里走出来的人,脸上赫然也戴着一个木雕面具!
  在黎明升腾着雾气的河面上,穿着白袍的人凌波而来,衣带翻飞,气度闲雅,宛如神仙中人。然而,他的脸上却戴着一个精美的木雕面具,眼睛藏在深黑色的阴影里,连眼神都看不大清楚。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她神色就暗淡了。不,那不是师父。师父的眼睛她非常熟悉,那双瞳孔里是有温度的,宁静温暖,绝不是这种冰冷如蛇的妖异,宛如非人。
  “你……难道是灵均?”她看着他的面具,又看着他神奇的身手,心里迅速地转着各种念头,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就是如今执掌拜月教的灵均?孤光祭司的_0_di_0_zi?”
  他没有否认,似乎是不作声地微微笑了笑,又走近了一些。
  离得近了,苏微只觉得他脸上那个面具熟悉得令她心惊,不由得一阵恍惚,眼角瞥见他袍袖之上的新月徽章,不由得心里一凛,脱口:“果然是你!上一次在火山爆发的时候,也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水面无声地破开一线,如御风飞行一样到了她面前。
  这个人,居然能在水上御风而行?
  苏微凛然心惊,想起以前姑姑和师父对自己说起的种种——他们说过,世间还存在着另一种可以和武学比肩的技艺,就是术法。_0_han_0_ren之中的术法以释道两家为泰山北斗,谓之正道。而正道之外,六合之中还有许多其他流派,被称为“外教”,尤其盛行于滇南苗疆。
  而灵鹫山的拜月教,便是外教中的至尊。
  传说昔年拜月教的大祭司迦若,曾经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听雪楼的进攻,最后连横扫天下的听雪楼主也只能和他结下盟约,勒马澜沧,返回中原。那一战的惨烈和瑰丽,已经在江湖之中成为永远的传说。
  然而,十年了,她在中原武林纵横天下,却从未遇到过真正的术法高手。
  ——直到看到眼前这个人。
  武学到了极致,即便可以如达摩祖师那样一苇渡江,却也断断不可能做到像眼前这个人那样,在开阔的水面上无所依凭地来去。她自问自己的轻功绝对达不到眼前人这样的程度,不由得在内心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姑娘,冒昧了。”灵均来到离她一丈开外的水面上,顿住了脚,缓缓开口,语气谦和平静,如同一块温良的美玉,“前日高黎贡山上偶遇,恰逢火山爆发,在下忙着安排疏散村民,来不及和苏姑娘多说几句。不过,当时在下注意到姑娘身中剧毒,猜测着这几日碧蚕产卵、龙胆花开,姑娘应该会来寻求解药,便来此处相候——果然没错,幸亏被在下及时赶上。”
  苏微看着面前的人,微微皱眉,心中一时有无限的疑问:“及时赶上?你……难道是特意来救我的?”
  “那当然。”灵均似是叹了口气,“在下看出姑娘身上中的乃是碧蚕之毒,出自于滇南我教的领地,若在下不给姑娘解了这毒,岂不是令听雪楼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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