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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分卷阅读137

,没起身,颤颤地举起一只手来。
  大约是众人的目光太吓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添了几许害怕,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更是填满了十分的为难和纠结。
  他是真的不想拜师啊!
  明明就是过来玩一圈,可莫名其妙就过了第一轮,莫名其妙就被先生们看中了,还莫名其妙就要去拜师了?
  完全搞不懂……
  薛迟只知道,他想吃,想喝,想玩……
  所以他诚实地举起了自己的手,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像是陆锦惜教的一样,做一个“诚实”的乖小孩儿。
  可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中,却着实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想揍他的冲动!
  唯有顾觉非。
  先前就知道薛迟第一轮交白卷的事情,更有后来陆锦惜意有所指的那一句话,猜都猜到薛迟的态度。
  此刻听见他说这一句话,是半点也不惊讶。
  颀长的身躯一转,顾觉非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这内堂里诡异的安静,只对孟济道:“你们先去准备着吧,我与薛小公子聊两句。”
  薛迟一下就傻了。
  孟济自然领命,带人去了。
  内堂里剩余的学子与大儒们,则都是相互看了一眼,虽特别想知道顾觉非要与薛迟聊什么,可人家都发话了,摆明是不想旁人听的。
  所以他们也识趣,不多留,跟着就走了出去。
  外头很快就热闹了起来,但内堂却一下变得空荡荡地。二十几张排开的书案上,还铺着未来及收起的笔墨,空气里墨香与花香氤氲,混杂在一起,格外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
  只是,薛迟闻着,竟生出一种心惊肉跳、如坐针毡之感。
  他就这么看着顾觉非从上面走了下来,不疾不徐来到了他的面前,唇角一勾便是一声轻笑,竟听不出半点不高兴来。
  “你便是薛迟……”
  薛况的遗腹子。
  顾觉非当年就听过,只是今天之前,还从未见过。之前在楼上与陆锦惜相望时,瞧见薛迟,也不过远远看个轮廓。
  可此刻,脚步一停,已经在薛迟书案前。
  离得近了,顾觉非就看见了薛迟这一张脸。
  即便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可完全遮不住这出色的五官。这更多遗承自其母,显得端整修雅,但这眉眼间的味道……
  竟有三分,承自薛况。
  这一瞬间,六年之前的一切,浮光掠影一般,从他脑海中划过。
  衢州城中,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国库账册上,一分分如水流淌的雪花银;卷宗战报里,一笔笔名垂青史的丰功伟绩……
  功是他,过也是他。
  好好坏坏,都这么一张脸,都这么一副眉眼。
  顾觉非打量的目光,一时有些深邃起来,但最终那些情绪都化作了一片暗光,飞逝无踪。
  留在他眼底,能被人察觉的,只有一派温温然如玉。
  “薛小公子不想拜我为师?”
  分明看上去这样让人觉得亲切的人,可……
  听见这话的薛迟,竟无端端有些害怕,回话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我、我只是不想拜师,并不是单不想拜您为师。家里学塾已经有先生在了……”
  顾觉非一笑:“那小公子想不想知道,鱼与熊掌,如何兼得?”
  “鱼和熊掌?”
  薛迟明显听不懂,只觉他这话莫名其妙。
  顾觉非也没介意。
  他负在身后的一只手,只将那一只玉笛,轻轻一转,注视着薛迟。
  “将军壮士,不必马革裹尸、黄沙埋骨;百姓黎民,可以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既然有的战争一开始便是错误,那小公子不想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两全之法,可以让它一开始就不发生?”
  是他的答卷!
  薛迟后知后觉,总算是听明白了,可顾觉非最后这一句话,却瞬间让他陷入了一种迷茫:有这样的办法吗?
  他看向了顾觉非。
  可顾觉非却并未有继续解答他疑惑的意思了。
  他只是将视线一垂,声音从容:“天底下,每一本书都有千千万万种不同的读法,于是有了千千万万种不同的人。拜师礼还有一会儿,小公子可以坐在这里,慢慢地考虑……”
  慢慢地考虑……
  薛迟眨了眨眼,就这么看着顾觉非,却不知怎么竟从眼前这个曾与自己父亲齐名的人身上,看出了一点与他娘亲神似的感觉。
  可更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他一时愣住了。
  顾觉非却一下想起自己当初算计死薛况的种种前因后果,看着薛迟这一张脸,却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淡淡一笑,只转过身去,款步出了内堂。
  外头人很多。
  但本该去张罗拜师礼一应事宜的孟济,却不知怎么就站在门口三步远的地方,正等着他。
  一见他出来,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仔细一看,却发现此时此刻,顾觉非的神情,有那么一点微妙,一时便没说话。
  顾觉非则是看了他一眼,忽然喟叹一般问了一句:“孟济,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坏透了?”

☆、第70章 姐弟

  是不是坏透了?
  孟济险些被他这忽然的一句话给吓坏了, 顿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顾觉非——
  人是不是坏透了,他不知道;但这脑子, 多半是坏透了!
  当年坑他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这一下从内堂出来,就问了自己这样一句话?良心发现了?
  开玩笑。
  顾觉非有这玩意儿?
  孟济谨慎地打量着顾觉非, 想判断他是不是兴致来了,又想坑自己一把。
  可没想,顾觉非问完了之后, 竟没怎么看他,只是低垂了眼眸,陷入了沉思,隐隐然似乎有些出神。
  这可是奇了。
  可同时……
  也是一个好机会啊!
  孟济自打效命顾觉非之后,便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一下他竟然要问自己, 他是不是坏透了?
  那还用说!
  孟济张口便道:“您当然是——”
  剩下“坏透了”三个字, 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恰恰在此刻,沉思出神中的顾觉非, 却忽然自语了一声:“我若坏透了, 这天底下, 哪里还能找出半个好人来……”
  “……”
  这一瞬间, 孟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呛死在那儿!
  这丫还带自问自答的!
  而且听听这自大自狂的口吻,自视颇高啊……
  他原以为能逮住机会,损顾觉非两句, 谁想到末了还是个大坑。
  这一瞬间,孟济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顾觉非自语完,抬头来便见了,心底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笑起来:“当然什么?陶庵兄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还能有个屁的想法啊。
  孟济心里狂翻白眼,只是临了了还是屈服,到底将那“坏透了”三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憋着改口道:“大公子自然是好人之中的好人,近乎圣贤!孟济只望着他日能从大公子身上学得丝毫,不敢有其他想法。”
  这铁定是假话。
  只是顾觉非也没有半点探寻和追究的意思。
  他刚才之所以问那么一句,也不过是想起自己与薛况之间的恩恩怨怨,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若以常理来断:
  他暗中算计得薛况死无全尸,现在还要收他唯一的嫡子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可以说是“其心可诛”。
  但他既然连薛况这样的“忠臣良将”都下得去黑手,今日这些许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就足够了。
  至于这天下到底有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日薛迟是否会知道它拜了个杀父仇人为师,都不重要。
  他唇边挂上一抹淡笑,只问孟济道:“没记错的话,刚才是请你去张罗拜师礼的事情。怎么现在又回来找我?”
  孟济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带着“事儿”来的。
  听顾觉非这一问,他便不动声色,凑到顾觉非身边来,压低了声音道:“您有所不知,方才阅微馆那边的书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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