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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分卷阅读129

向着那团烟尘的来处飞奔。
  姐妹两人都是梳着两条小辫子,一跑起来,四根辫子一起甩来甩去。
  太阳已经开始转向西面,将帐篷和人的影子照得斜斜地,长长地拖在地上。
  青草在阳光下发出一种明亮的金色光彩,像是天神随手洒下了一把碎金。
  烟尘里的事物渐渐清晰,首先看到的是前头十几匹马,还有好几匹骆驼。马背与骆驼身上皆驮着大堆大堆的物什,最前面几匹马上是几名北狄汉子,身后跟着的则是数以百计的羊群和牛群。
  后来姜雍容才知道,这是牧民在转场。他们逐水草而居,哪里水草丰美,就带着牧群停留在哪里。
  小咕咚两姐妹已经冲到了马蹄前,马未停,两个小女孩也没有停,马上的汉子弯下腰,一人抄起一个女孩子,安放在鞍前。
  两个女孩子开怀大笑,隔着老远都听得到她们清脆的笑声。
  小咕咚高声叫:“阿娘!阿娘!阿爹来了!阿爹来了!”
  不知是听到了女儿的叫声,还是单纯只是被牛羊们的动静所惊动,不远处的一只帐篷门被掀开,一名矮矮胖胖的妇人钻出来,袖子挽到臂上,头上裹着花巾,手叉着腰倚在门口,等汉子们带着孩子走近。
  这是小咕咚的阿娘,也是这片部落里手艺最好的厨娘,被塔师指名为风长天等人提供饮食。
  像世间所有的中年夫妻一样,小咕咚的阿爹和阿娘见了面也没多说什么,一个问“回来了”,一个答“回来了”。
  后面的几名汉子有小咕咚的阿叔,也有共牧场的邻居,照例被迎进了帐篷,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大家纷纷发出欢呼声。
  不一时,帐篷的门再一次被打开,小咕咚的阿爹和小咕咚一起出来,小咕咚往这边坡地上一指,她阿爹便往这边来。
  “请您降罪,尊贵的老爷。”小咕咚阿爹行礼,“我和我的兄弟转场而来,一整天没有吃东西,方才不小心动了屋子里的烤羊,才知道那是要敬献给老爷的。”
  他是个高大的汉子,面庞经过长年的风吹日晒,变成一种紫铜色。他说着便拔下腰间的小刀,双手捧向风长天,“这全是我的过错,请您责罚。”
  小咕咚紧张地偎在阿爹身边,一双眼睛望着姜雍容,满是乞求。
  “不妨事。”风长天道,“天底下的东西,就该给饿了的人先吃,我们还没饿呢,你们只管吃。”
  “多谢老爷。”小咕咚阿爹收起刀,一脸感激,顺手摸了摸身边小咕咚的头,是一种无声的安抚,一种沉默的温柔。
  在此之前,北狄人在姜雍容心中只是敌人,只是那些骑着马挥着刀在云川城外呼啸而过的“猎人”。
  可现在,她身在北狄,见到了北狄的山川,见到了北狄的人,才发现他们和大央人一样,都有夫妻父女兄弟家人,都有温暖的来处和归处。
  “等一等。”
  在这对父女准备离开的时候,姜雍容唤住了他们。
  小咕咚的阿爹转过身,行礼:“听从您的吩咐,贵人。”
  “你去央朝打过猎么?”姜雍容问。
  小咕咚的阿爹回头望了望自己带回来的羊群,他的兄弟和帮手们已经准备在帐篷后面搭羊圈了。
  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意,“今年的收成好,春天的时候,我有了一百多只小羊,二十多头小牛,只要今年天不是太冷,应该可以过冬,用不着去打猎了。”
  “你们过不了冬,便要去劫掠央人,那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们劫掠的央人怎么办?”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贵人。”小咕咚的阿爹叹了口气,“央人种地,不管一年四季都有米吃,他们冬天饿不死,但我们会。冬天没有草,羊就会死,羊死完了,我们就会死。我们只想得到一点吃的,穿的。原来可以用钱去跟央人买,或者拿羊皮跟央人换,可后来不行了,只能用抢的。”
  姜雍容陷入了沉思。
  后来不行了……指的应该是后来两国交战,取消了通商互市。
  风长天挥挥手,将小咕咚和她爹打发走,然后道:“雍容,你发什么愁?真打起来也是跟北狄兵打,他们这种是老百姓,咱们不打他们。”
  “一旦开战,谁能逃得掉?”姜雍容轻声叹道,“壮年男子会被征召入伍,妻子会失去丈夫,孩子会失去父亲,母亲会失去儿子。”
  还有他们的牛羊马匹,也会被军中征用。
  安静的草原,温暖的帐篷,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烤羊,全部都会消失。
  风长天忍不住道:“雍容,你不会不想打了吧?心肠这么软可不行啊。你也看到了,即使是普通的牧民,过不下去了也会去咱们北疆打劫的!这不是把北疆当成他们的粮仓了么?!不把他们打跑,咱们北疆的百姓日子怎么过?”
  “这场仗必须打,而且必须要打赢,这样,北狄人才知道我们大央不是好欺负的。”姜雍容道,“但打完之后呢?北狄地广人稀,真到活不下去的时候,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们还是会来抢,因为他们想活命。”
  风长天淡淡道:“那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恐怕你没有机会了。”
  一个声音沉沉道。
  是塔师。
  他的话音落地,便一挥手,身边的兵士开弓上弦,箭尖齐刷刷对准了坡地上的风长天和姜雍容。
  风长天轻轻一笑,“你们听了这半天的壁角,总算肯冒头了?”
  阿都则站在塔师的身边,笑嘻嘻道:“这不是想听听看有没有什么军情密报嘛。结果二位聊了半天也没聊到点子上,真让人着急。”
  姜雍容道:“阿都王子,你不要命了么?”
  阿都微笑:“我找军医看过了,我根本就没有中毒,夫子,你根本就是唬我的吧?”
  姜雍容看了看天色,浅浅一笑:“看来还没到时候啊。”
  “美人儿,你那些耍人的把戏在本王子面前还是收起来的好,本王子三岁的时候就会用这招害人了。”阿都道,“你的脑子比姓风的好使,不想放过身在大狄的机会,想要打探我大狄的军情,所以不能老拿绳子拴着我,于是便编出一个毒药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我把你劫来的时候,你正在高台上跳舞,谁跳舞会随身带着毒药?!”
  姜雍容叹了口气:“我会。”
  阿都也叹了口气:“美人儿,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不用陪他一起送死,只要你肯到我身边来,我照旧疼你。”
  “怕是不行。”姜雍容叹道,“你知道我的腿受了伤,走不过去。”
  阿都忍不住道:“那我派人把你抱过来。——喂,风长天,你也是个爷们,不想女人陪你一起送死吧?”
  风长天摇头:“不想。”
  “算你还有点人性。”阿都点点头,正要吩咐身边的士兵,姜雍容道,“我不要别人碰我,若是你真想救我,那就你来吧。”
  “……”阿都脸皱了起来,“夫子,你这就太没诚意了。”
  姜雍容道:“没诚意的人是王子你啊。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不肯为我冒半点险。”
  明明被箭尖所指,她的神态和声音依旧十分悠然,风吹动她的衣袖和发丝,蓝天白云之下,她美得那么醒目那么耀眼,就跟当初在北疆那座高台上跳舞时一样。
  那时候阿都只是经过。
  按照计划,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掩藏身份。他们会经过赛马会场,然后从容离开,就像几个快到饭点往家里赶的寻常北疆人。
  可偏偏他抬眼多看了那座高台一眼。
  然后就见高台之上,有一女子,红衣如火,容光胜雪,美得惊人。
  那张美丽的面孔迅速和记忆里那张重叠——简陋的土屋,低矮的门窗,拉开的弓箭,被勒出鲜血也没有停下的手,以及,那双仿佛能燃烧一切的眼睛。
  回到北狄后他无数次想起那样一双眸子。
  美貌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东西,那双眼睛里有美貌本身更美的东西,像泣血的凤凰,即使是最落魄最危险的时候也依然高昂着头,至死都带着高贵的骄傲。
  抢走她完全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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