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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分卷阅读163

头,让你摘给你的母亲吃,将来再由你的孩子摘给你吃。
  那便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的天下。
  *
  回私塾的路上,姜雍容一直没有说话。
  夜已经深了,鞭炮声早熄了下去,但偶尔还会有一两声炮仗响,那是顽皮的孩子尚不肯听从母亲的呼唤上床。
  风长天觉得她从将军府出来好像就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
  不像是伤心,不像是难过,但也显然不是高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姜雍容的身上。
  他快走两步,背对着她扎下马步,“上来吧。”
  姜雍容:“不用了,我不累。”
  “我看你背了那么一大坨东西,脖子都压弯了,怎么能不累?”风长天回过头,脸上带笑,“来,带着那东西上来,爷替你一起背着。”
  笑里有一分挪揶,一分打趣,一分玩笑,但更多的还是温温暖暖的关心。
  他的肩膀仿佛大海般宽阔,姜雍容趴了上去,脸贴在他的肩上,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叶小舟,而他是一片泛着霞光的海洋,微风徐送,波浪细碎,微微荡漾。
  “长天,你去过很多地方,对不对?”
  “唔,当年为了练成化鲲,我一直从北疆去到了东海,终于在东海之畔练成了。怎么?”
  “那些地方和北疆像么?”
  “这个,那可大大不同,吃的不同,穿的不同,节气不同,习俗不同,酒也不同。”
  “但人一定都一样吧。”
  “那是自然,走到哪儿人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要是不一样那才奇怪。”
  姜雍容没说话了。
  风长天回过头:“雍容,你想问什么?”
  “我不知道……”姜雍容道,“我只是在想,天下那么大,是不是每一个地方都会有压榨百姓的贪官,都会有蒙冤受屈的忠臣,都会有艰难求生的百姓?百姓们是不是都过得很辛苦,花很大力气种出的粮食,自己只能拿一点点裹腹,剩下的全都全进了别人家的粮仓?”
  风长天虽说是走遍了天下,但他眼中的天下跟姜雍容眼中显然不是同一个。他看见的是北地的宝马与烈酒,是南方的渔鲜与珠宝,是西边的高山与大漠,是东边的深港与大海。
  “应该都差不多吧?老百姓嘛,过日子看天看官看命,天时好,父母官好,命便好些。”
  姜雍容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从她记事起,大人就告诉她,天下百姓都是她的子民,可天下那么大,百姓那么多,所谓“天下百姓”,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庞大而无形的虚体。
  是到了北疆,看到了一张张切实的面容,她才明白,所谓“子民”,就是这样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快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
  北疆可以修建河道,推行新法,其它地方呢?
  别处的百姓,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风长天一直记得她这声叹息。
  明明轻到接近无声,却仿佛叹尽了千秋岁月、万里苍生。
  隔了好一阵,姜雍容才接着开口:“以后北疆的政务有邬世南,军务有穆腾,我们干什么呢?”
  “我们什么也不干!”风长天哈哈一笑,“北狄也打过了,河也有人修,咱们接下来只要成亲就好!”
  成亲……
  姜雍容的心跳了一下,心上像缚了根沾过蜜的绳子似的,有点紧,有点甜。
  成亲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曾经成过亲,她行过最繁复的礼节,用过最高贵的仪仗,耗费最多的金银,嫁给最尊贵的男人,最后住进了最冰冷的宫殿。
  在宫中无数个无眠的夜晚,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没有成亲,她该是什么样?
  在那漫长的五年里,“成亲”两个字,就是她所有痛苦的起源。
  可这两个字从风长天嘴里说出来,便洗去了所有苍白冰冷的色彩,变得温柔而鲜活。她好像又一次成为了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对它充满了期待。
  她想象着风长天穿着吉服的样子,宽阔的胸膛撑起衣袍,玉带束出劲瘦的腰身,他一定会把吉服穿得像战袍,就好像他当初在宫里能把祭服穿得像戎装一样。
  一定会,非常、非常英俊。
  单是这样想着,脸上便有点发红,她低低问道:“成亲之后呢?”
  “这我早就想好啦。”风长天道,“你虽说来了北疆这么久,除了云川城,也只去过镛城,且又是忙着募兵打仗,又是忙着建私塾修善堂,简直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所以,等成了亲,爷就带你四处走走,把北疆每个地方都走遍。喜欢呢,咱们就多住一阵子,不喜欢呢,咱们就去下一处。
  北疆要是玩腻了,咱们就西疆,去东海,去南疆……天下很大啊雍容,我们一处处走遍,
  走到白发苍苍,牙齿掉光,就回到我们觉得最美最好的一处地方,盖个房子,修个坟墓。活着的时候住在房子里,咽气了就住进坟墓里,反正不管是活着还是咽气,我们都要一直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做一对逍遥快活的神仙眷属……
  一时间,姜雍容有几分心醉神迷。
  多么美好的梦想。
  “雍容,你说好不好?”风长天又问了一遍。
  好。她想这样答,这个字已经到了喉咙口,可是不知怎地,就是吐不出来。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止了它……初见时元元娘憔悴的面庞、帐篷里消瘦的小咕咚娘、周身残缺的金伯、元元被打断的双腿……无数的画面瞬时间从脑海闪过。
  风长天问了两遍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脑袋凑过来一点。”
  姜雍容怔怔地照做了,然后就被他用脑袋磕了一下脑门,他板着脸:“没良心的女人。”
  夜已深沉,路上黑漆漆的,再没有一个行人,风长天又开始唱歌了。
  唱的还是那一首。
  “天真高,云真低,我的女人,无情无义……”
  姜雍容:“……”
  *
  两人回到私塾,风长天本想继续赖在她的房间里,但姜雍容道:“今夜我想静一静,有点事情我得想清楚。”
  屋子里透着昏黄灯火,映得姜雍容的眸子有点迷茫,有点困惑。
  风长天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练武之人遇到瓶颈一样,他的雍容也遇到了挡在面前百思不得其解、不解开就无法前进的麻烦。
  而且很明显,这个麻烦只有她自己能理得清。
  “好。”他头一次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我明早再来找你。”
  他看着她在床上坐下,才替她关上门。
  然而第二天再来的时候,推开门,姜雍容还和昨晚一样坐在床畔,穿着昨天的衣裳,梳着昨天的发型,连姿势都和昨天一模一样。
  “雍容?”风长天唤了一声。
  姜雍容两眼望着虚空,没有反应。
  风长天握了握她的手,入手的仿佛是一块冰。
  “李妈!”风长天大声叫,“拿热水来!”
  他这一声吼得太大,姜雍容终于回过神来,然后才觉得身体冰冷僵硬,手脚已经没有知觉。
  李妈很快送了热水来,笑呵呵道:“看来昨晚上大家都喝痛快了,不单是夫子,叶哥儿他们也没叫起呢。我看看他们去。一会儿孩子们都要起来读书了。”
  姜雍容点点头。
  风长天拧了热布巾给姜雍容擦手,手太冰,遇着温热的也觉得烫,姜雍容不由“嘶”了一声,想抽回手。
  风长天却不容她收回,布巾轮番擦拭她两只手,直到两只手都暖和起来为止。
  “你昨晚没睡?”
  风长天黑着一张脸,这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一时出神了……”姜雍容道,“放心,屋子里有炭盆,挺暖和,不冷。”
  “手都冻成冰疙瘩了,还不冷?”风长天没好气,“把鞋脱了。”
  “!”对于贵族女子来说,脚乃是极其私密的部位,哪怕是在自己的夫君面前也应该小心遮掩。姜雍容顿时脸上发红,连忙道,“不用不用不用。”
  “脱不脱?”
  “真的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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