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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京华-分卷阅读40

走,去了地下室。
  此处是藏书会客的地方,何二家的全部生意文件都储藏在此处,她定期来整理,对此处最熟。“我叔叔很讨厌租界,他们偏就把租界的洋房分给他,”她笑,亲爹他们最擅长欺负人,“家里人瞧不起两个婶婶,他才搬来天津的。”
  谢骛清见三壁都是老旧的原木色书架,还有一个个深棕色木箱子、柜子全贴着标签。
  何未知他谈判不易,不想说公事,只是闲聊。
  “我把电话留给副官了,他没给你?”她奇怪问,为什么不打电话,要亲自上门。
  谢骛清比方才说话有温度,柔声道:“几天没见,想自己接你回去。”
  何未心一软:“来了要叫门,不然白白在外等。”
  “等有等的乐趣。”他低声说。
  “不会等得闷吗?”
  他轻摇头:“不会。”
  这种等待有尽头。
  知道她在屋子里,迟早开心够了会出来,上车跟自己回去利顺德。等的时候闭目养神十分惬意,不像过去的两年,想等都不知道去哪儿等。
  谢骛清借着灯光瞧眼前的她,刘海被梳齐整了,在眉之下眼之上,她脸小,和过去没大变化,像过去养在深闺里的小小姐。
  何未被他瞧得心猿意马,眼睛往一旁溜,他这双眼怕是修炼过的……让人想到迷香洞。
  谢骛清单手解开军装上衣,敞开露出衬衫。他瞥见她一歪头,刘海微微分开,露出了白皙的额头……竟察觉自己又想亲她。
  这新式恋爱真是……容易让人轻浮。


第23章 白日见烽火(4)
  他随手拿起一本旧书,以此分神。
  那书留存太久,页脚早被磨得毛了,指腹摸上去,就能想到昔日翻阅他的人是如何用心的。他想到在南洋养伤时,出不得屋子,就请了德国人和法国人到宅子里教语言。他有厚厚的一摞笔记,纸边缘比这翻得还烂。
  “过去你怎么误卿的,”何未在暧昧里挪动脚步,走向绿瓷砖壁炉,“就凭着不说话吗?”
  “谢骛清的寓意是,”他翻了翻手里的书,“为赴清明盛世。”
  其实她理解,只是开玩笑。
  她正要讲话,小婶婶在门外叫了她一声,说有客来,恳请见谢骛清一面。
  怎么谢骛清在这里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她不解看他,谢骛清倒不意外。
  两人从地下室到回到了一楼茶室。茶室竹帘后端坐着两位中年男人,都穿着旧式的长袍,靠外的是典型长方脸,因年纪大了眼窝极深,另一个生得细致得多,面上虽褶子多,但能瞧出是保养过的。何未想,这两个是逊清朝廷的。逊清朝廷的人自带陈旧的傲气,哪怕弓着身子求谁,也无时不刻不让人觉得他们的谦虚是假的,下一刻就要从那两片薄唇里冒出几句讥诮话。
  九叔见谢骛清露面,引荐说:“这就是谢公子。”
  两人先后起身,长方脸上前,唤了句谢公子,另一个没做声。谢骛清微微点头,没说话,在两人对面落座。何未跟着到九叔身边,抱过来卧榻上的猫,听了会儿,原来这两位是以“私人拜访”的由头,来问谢骛清求助的。
  说的还是几个月前冯军阀把逊清皇帝赶出紫禁城的事,例数着这不合先前的约定,如此种种。长脸是内务府的,另一个是个老太监,都追随着皇帝到了天津。他们想重新回去紫禁城,但奉系几个军阀都不理会他们,于是想到北上的谈判团,希望借着这次谈判,能把紫禁城给他们要回来。
  何未抱着猫,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北上的人想得是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这其中至少有九成是你们签下来的……你们倒好,只想着如何搬回宫里。
  这还是何未初次见谢骛清会客,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只要他不想理会谁,谁都别想让他多说半个字。不过他对外有应有的涵养,只是_0_jing_0_zuo听着,对方车轱辘话转了几百回,到没有任何不耐烦或是心软,只是偶尔点头……
  等到后头,那两位把肚子里的话都掏空了,一人一杯茶,连喝了几口。
  怀里的猫都快睡着了。
  “谢公子,”有人放了茶杯,“你们这一行来,其实是危险的。若不嫌,可以搬去日租界,我们可全程为你们安排。”
  谢骛清轻抬眼,看说话的人:“一直听说你们和日本人关系好,看来不假。”
  两人都露出了谦逊的笑容,谦逊里有着隐隐的自得。
  “说到日本,难免想起旅顺和大连,”谢骛清像在闲聊,“北上时我们也途经日本,和他们讨论过这两地。日本人到今天为止,仍不愿还回来。”
  言罢,他又道:“日租界就不必安排了,吾辈将领早将身家性命交给家国,生死由天。两位若同日本人关系好,倒可一同尽力,说服他们归还国土。”
  谢骛清一番话说完,屋子里只剩三处在动,钟摆,猫尾巴和她抚着猫的那只手。
  那个内务府的刚想展开说日本_0_tian_0_huang对皇上的关怀,将话咽了回去。
  何未本想和九叔叔配合,做一出九叔身子不适,她来送客的戏码。谁知谢骛清直接打到人家的七寸,他们也没再谈下去的意思了。
  两位不请自来的,主动起身告辞,何未替九叔送他们到了大门外。
  没承想,那太监在上黄包车前,有意瞧了她一眼,笑着说了句:“二小姐上一回买走的玉如意,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太监叹了口气,遗憾道,“只是所赠非人啊。”
  老太监草草抱拳,上了车。
  何未立在原地,目送一前一后两辆黄包车和车旁跟着跑的几个小太监远去,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回头看谢骛清。
  等回了茶室,九叔正接过漱口的热茶,含到嘴里、吐入铜盆,他陪到现在确实累了,让何未招待谢骛清,他和大婶婶回了房间。
  等九叔走了,何未抱着猫挨着他坐下,轻声说:“谢谢你,给足了耐心。”
  谢骛清可以甩脸走,不给他们颜面,但九叔是常住京津的人,若谢骛清在他府上得罪人,这些人势必要把一部分账记在九叔头上。
  他笑笑,没多说。
  她心不在焉摸着猫,不知是不是因为揣着心事,总觉谢骛清也额外沉默。
  没想到竟扯出了玉如意的事。当初皇帝大婚把几十箱东西押给汇丰银行,同时拿出不少宝贝上下疏通关系,那柄玉如意就是其一。
  何未辗转问人买下,送去召府作了订婚贺礼。
  她喜好善始善终,毕竟召应恪和她自幼长大,又是哥哥的至交,还曾救过她。两人虽不能结婚,但往日情义在,便送了这一份厚礼作为了结前情的纪念。两人到此为止都没伤过和气,三日陪住也是另有缘由。直到召应升的事发生,召应恪和她翻了脸,何未因被误解而伤了心,来天津九叔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直到宫里大婚,她回北京疏通货轮的事,顺便将召应升的事办完……那晚她等在宫外,没等到俄公使,却等到亲自送回玉如意的召应恪。
  也是那晚,她被带去百花深处,见到了谢骛清。
  ……
  她和召应恪一直是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何家航运越做越大,召应恪追随的奉系成了如今大权在握的人,两人更成了无形中的焦点。
  饶是她坦坦荡荡,也撑不住被人添油加醋。
  “刚才那人说的玉如意,是我买下送给召应恪的结婚贺礼。”她轻声说。
  猫的白尾巴扫扫他的手腕,谢骛清低头看着猫,轻缓地摸了两下猫的背脊。这猫平日里黏人的很,谁摸它都要黏上去撒娇,不知因为谢骛清是个满身血腥气的将军,还是有别的什么缘由,猫和她一样分毫不动,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他。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现在还在我家里。”她含糊着简短解释。
  谢骛清轻点头,没追问。
  她宁肯他追问,好过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不过她当真什么私心和藕断丝连都没有……也不晓得心虚什么。
  九叔和谢骛清一见如故,两人晚饭都喝了不少。谢骛清从奉天连夜坐火车回来,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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