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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买桂花同载酒-分卷阅读128

朦胧,不知怎的,刚刚她竟又忍不住在哭。
  大概是因为害怕。
  她虽从小颠沛流离,一路苦过来,可也没真正遇见过有那么多黑衣人提着刀剑,直奔她的脖颈、心脏而去。
  那快要丧命的压迫感,后知后觉地缠绕着她,直到梦里,也让她喘不过气起来,快要窒息。
  方喻同走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那样,嗓音低哑温柔得不像话,“阿姐,别怕,我在这里。”
  “我陪着阿姐睡,好不好?”
  像低沉又沙哑的妖精,在诱.惑低语。


第97章 一更
  阿桂被他这几个字说得, 浑身的血液都往心口涌,哪敢应他。
  她胡乱别开眼,明眸里蕴着一汪惊慌荡漾的春水, 嗓音不自觉地发颤, “你、你胡说些什么!”
  她的嗓音轻软,如玉珠相撞, 听得方喻同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她生气、训人的时候都是素来这样,不会让他生起半分被斥的不愉,反而甘之如饴,甚至还想, 听她多骂两句。
  可惜阿桂不太会骂人,除了训斥他在胡说之外,便涨红了脸,再也说不出其他什么。
  方喻同忽然轻笑起来, 眸色深深, 越发让她难以心安。
  他越靠越近,她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脸上似火烧一般,却好像又有点儿......期待他的靠近, 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阿桂咬着舌尖,暗骂自个儿怎会有如此不堪的想法。
  这时候,方喻同已经凑得极近, 可以嗅见他身上淡淡的桂花香, 那是从她给他绣的香囊里飘出来的。
  和她刚沐浴完后,肌肤上沾染的桂花香交融在一起,熏得阿桂脸颊越发红。
  方喻同状若未见她羞怯怯的模样,只是闷声发笑道:“阿姐怪我胡说?该是阿姐在胡思乱想才是吧。”
  被他这样直白地戳破心中的小心思, 阿桂温柔秀丽的脸庞更是红得快要滴血。
  “你、你胡说。”她糯软的声音如蚊蝇,并无足够的底气反驳。
  因他说的是实话,她确实,刚刚胡思乱想了许多,不该想的场面。
  比如,他如何陪她睡觉。
  是抱着她的衾被,还是抱着她。
  光是这样随便猜猜,她便觉得身子滚烫,好似卧在炭盆上一般。
  方喻同应当是猜不出她在想什么的,可他偏偏笑得她心尖乱颤,总以为被他看穿。
  他清冽沉朗的嗓音在她头顶飘开,“好了,阿姐,快躺下吧。”
  听他这样说,阿桂更是浑身绷得僵直,血液涌过心尖,往脑门上冲。
  躺......趟什么?
  方喻同笑得更厉害,眼尾殷红,微微上挑,仿佛是要被今晚可爱的她,笑出眼泪。
  他替她掖了衾被绵软的一角,这才敛起笑容,眸底是比月色还要温柔的浅浅涟漪,“阿姐,睡吧,我一直坐在这陪着你,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了。”
  哦,原来是坐在这里,陪她。
  阿桂反应过来,心底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可是又很快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如今都这个年纪,难道还真想像小时候那样,和他睡在一个被窝里,各暖一头?
  就是他愿意,可若是真那样......
  她能睡得着,才怪。
  阿桂重新躺下,阖上眼。
  脑子里那些可怕的黑衣人,刀光剑影倒是全消失不见了。
  可方喻同就坐在她榻边,存在感极强。
  即便看不见他,也能察觉到他坐在那儿,身上的温热无风拢过来,烘得她越发脸颊发烫。
  她忽然意识到,她这是在男子身边横躺着。
  太没规矩,也不正经。
  这想法在脑海里滚过,惹得她眼皮子一跳,复又坐了起来。
  方喻同看过来,一双眸子清凌凌的,倒不像她,有那么多复杂纷乱的想法。
  他侧首关怀道:“阿姐,怎的了?”
  “我想喝酒。”阿桂脱口而出,琥珀色的眸子往下垂。
  “……”
  “……”
  片刻后,方喻同挑眉道:“这么晚了,阿姐喝酒作甚?”
  阿桂舔着发干的唇角,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总不能说,她是因为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所以想要灌醉自个儿,一觉睡到天亮吧。
  幸好,方喻同没有再执意问出个答案,反而起身,朝外走去,“那好罢,我去替阿姐温酒。”
  他一走,屋子里空落落的,便又只剩下阿桂。
  窗外的风有些大,吹落了几片树叶,打在窗牖上,激得阿桂身子一颤。
  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又想起那群如狼似虎的黑衣人,那刀剑相接的声音,像是又在她耳边响起。
  阿桂抬手捂住脑袋,想自个儿蒙到被窝里。
  可被窝里太黑,眼前又浮现出一帘帘沾着血光的画面。
  姜淑鹞后背是血的倒下……黑衣人举着大刀眼角满是狰狞……
  阿桂瑟瑟发抖,忽而后颈伸过来一只手。
  那掌心温热、干燥。
  她先是吓了一跳,很快又意识到这是方喻同的手,顿时心慌成了心安。
  方喻同将阿桂从被窝里提出来,轻皱起眉,“他们到底如何欺负了阿姐,怎会吓成这样?”
  他记得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她那时候,胆儿似比天大,一直护着他,从那么个破落的小山村一路到嘉宁城。
  阿桂咬着唇角,眼角含泪道:“我、我不知道……”
  她的声线发颤,光是这么几个字,就惹人怜。
  方喻同忽而又觉得,她如今这样更好。
  起码,他不再是当初那个百般无奈的少年,没有羽翼,不能护她,反而拖累她。
  他知道,是因为如今他长大了,可以让她依靠。
  她也不必再故作坚强。
  所以,她也可以做一回胆小的小姑娘,有人为她遮风挡雨,什么都不必发愁,反而可以撒娇。
  “你不是去温酒了么?”阿桂揪着他的衣袖,有点舍不得放开。
  方喻同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嫩白的指尖上划过,略含了些笑意,淡声道:“温酒这事芦叶汀州都会,我怕你一人待着胡思乱想。”
  他说得没错,她惯是最爱胡思乱想的一个人了。
  阿桂被他说中,脸颊有些发烫,甩开他的衣袖,强自镇定道:“我、我才不怕。”
  明显是在撒谎,因为连话都说不完整,尾音还是颤的。
  阿桂说罢,也意识到自己装得不好,再对上方喻同殷殷含笑的目光,更是面上发烫。
  她别开眼,故意扯开话题道:“芦叶汀州是你从哪儿寻来的,做事细致又熨帖,竟然还会功夫?”
  方喻同不答反问道:“阿姐怎么不问问她们的名字有何寓意?”
  “名字?”阿桂一怔,反而被方喻同的问题吸引了注意力,“她们的名字,是出自什么诗句吗?”
  “自然。”方喻同背着手,温声念道,“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舟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不。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是、少年游。①”
  阿桂澄澈的琥珀双瞳里多了一丝亮光,“芦叶满汀州,很有意境,不过这诗却是有些凄美,尤其是最后那句,终不似,少年游,好生让人感慨。”
  本是买花载酒,苦中作乐,可既都不是当初的少年,也就没有那番意气风发的滋味了。
  “阿姐还没发现么?”方喻同重新坐回她的榻边,目光灼灼,看得阿桂心尖微震,“欲买桂花同载酒,桂,是你的字,欲(喻)、同,是我。”
  这一首诗,写的是他们。
  阿桂觉得凄美,但方喻同并不觉得。
  不似少年,才是好事。
  若他一直像以前那样无能,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少年,那又有什么用呢?
  阿桂瞳眸微微放大,带着难以言说的神色,仿佛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般。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表明心迹?还是暗示她与他终究都是新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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