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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宿敌成亲了-分卷阅读127

陆老门生众多,故而府中设有宽敞的书馆厅堂,进去可闻书声琅琅。拐过假山池沼,穿过回廊,便到了待客的正厅,陆老须撑着拐杖坐于主席,虽须发皆白,却仍精神矍铄,见到姜颜的第一句便是哼了声,不怒自威道:“好好的姑娘家,学什么男子入朝为官?多半又是姜家竖子的主意。”
  “这您可冤枉阿爹了,入仕是我自己的选择。”姜颜捧着书匣躬身,朗声笑道,“学生姜颜,拜见陆老!”
  陆云笙面色稍霁,示意她起来,问道:“大同府出土的那批古籍,是你在修复?”
  姜颜对答道:“承蒙国子监岑冀、荀靖二位司业厚爱,《异人志》和《风俗录》三十七卷,由学生整理修复,并批注成册。”
  陆云笙胡须动了动,似乎又要说她‘抛头露面、不守规矩’了。然而沉默了半晌,他终是威仪道:“给老夫瞧瞧。”
  姜颜自然双手奉上。
  陆云笙粗略地翻看了两眼,不置可否,只拿出当世大儒的气魄来,指点道:“先人的诸多言辞,与当世不同,不可妄自推测而草草批注,否则便是贻误后人。”说着,他伸指点了点书中的某页,沉声道,“这几处不妥,老夫先给你查看一番,圈出存疑之处,你后日再来取回修正。”
  对待学问,陆云笙一向是秉公无私的,姜颜受教,忙道谢。
  府中的学生前来奉茶,又悄声退出。室内茶香袅袅,姜颜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外祖父的神色,笑着开口道:“其实此次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人也……”
  “不见。”陆云笙的视线不曾离开书本,固执地打断姜颜的话,“再替那不孝女和竖子说话,老夫便连你也一同赶出陆府。”
  “您老教训的是!那陆宝苓也太不像话了,堂堂闺阁女子,名门之后,居然和她真心相爱的男子私奔了!”姜颜摸清了陆老的倔驴脾气,便顺着他斥道,“私奔也就罢了,姜韫川那竖子竟然还中了状元,为官清廉刚正,深受民众爱戴!那陆宝苓与姜韫川琴瑟和鸣,连半分委屈也不曾受过!苍天无眼,竟让他们如此逍遥快活,实在太不像话了!”
  “住口。”陆云笙正色道,“你爹娘的名字,岂是你这后辈能直呼的?”
  “学生替您教训那‘竖子’呢!太不像话了,您不见他们是应该的。”说着,姜颜望向门外的天色,故意拖长语调道,“不过您放心,外面春寒料峭,滴水成冰,便让他们在风中冻个半天一夜的,给您消消气才好。”
  陆老翻书页的手一顿。
  “临洮府真冷啊,这天色是要下雪呢!”姜颜憋着笑,不住打量着陆老的神色,故意用他能听到的语调道,“我说让他们多穿两件,阿娘非是不听,唯恐衣裳累赘,失了陆家人的颜面……”
  “她这会儿想起自个儿是陆家人了?让他们回去,别杵在门口丢人现眼。”陆老被她吵得着实看不下去了,重重放下书卷,深陷的眼睛炯炯有神,半晌才硬声道,“后天,你和他们一起来。”
  “是!”姜颜喜笑颜开,一副阴谋得逞的狡黠样。
  陆云笙何尝又不知道她是在激自己?只是倔了二十年,门生满天下,却无一人可承欢膝下,终究是有些寂寥的。
  “外祖父!”姜颜重新施礼,因太过开心一时嘴快,说道,“您这嘴硬心软的性格,倒是像极了您将来的外孙女婿!”
  “你定亲了?”陆老准确地抓住了关键,当即抬首,一个眼刀甩来。
  “……”姜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哼,竖子!你就这点志向。”陆老的脸又倏地冷下来,道,“出去。”
  于是姜颜被赶出来了,在陆府门外和姜家爹娘面面相觑。
  好在陆老并未真正生气,第三日依旧接见了姜颜一家,虽席间无话,但好歹比之前十数年不曾见面要冰释许多了。
  阔别多年再次见到父亲,陆宝苓情难自禁,悄悄抹了两次眼泪,陆云笙见之,瞥眼冷声道:“老夫还健在,好好的,哭甚?用膳。”
  望着面前食案上的菜肴,每样都是自己儿时最爱的菜式,陆宝苓又红了眼眶,起身再拜,长跪不起。
  离开陆府已是七日之后。姜颜和姜韫川皆是朝中官员,须得回京为先帝灵柩送行,顺便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便辞别了陆老,赶回应天府中。
  二月初一,芳菲初绽,姜颜风尘仆仆地推开长安街对面的千户府大门,朝正在院中练武的锦衣卫大人道:“伯英,我回来了!”
  苻离手刀回身,眼眸中的清冷被她的笑颜暖化,仿佛连世界都亮堂起来。


第93章
  二月二十, 朱文礼登基为新帝, 改年号为元顺。
  同月, 督察院左佥都御史程温上书弹劾司礼监利用丹药谋害先帝, 很快,锦衣卫提审司礼监涉案太监,牵连出幕后主使, 这下允王府和司礼监东窗事发,皆是卷入谋害先帝的洪流之中。
  三月初, 新帝下诏:允王朱文煜因大肆招纳方士, 致使先帝服侍过量丹药而暴毙,且挟令先帝篡改遗诏, 德性尽失,本该废为庶人, 然新帝念其多年手足情分,只将其降为郡王, 流放赣州;其妻王妃李氏,以旁门左道蛊惑圣心,犯了谋逆大罪, 按律当是死罪,念其身怀六甲, 故贬为庶人, 与允王一同发配赣州清露寺苦修,每日需诵经赎罪,非赦, 不得出寺半步。
  监送允王和李沉露出城南下的,恰巧是苻离和程温。
  “贬为庶人……呵呵!”允王府内,李沉露一身粗布衣裳,挺着七个多月的孕肚,面色苍白地望着院中来来往往贴封条的锦衣卫,忽的一笑,微红着眼睛道,“苻离,程温……数年同窗情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使得你们连孕妇也不放过,非要赶尽杀绝至此!”
  李沉露天生一张我见犹怜的脸,此时不施粉黛,倒更添几分病态的美。可谁又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弱柳扶风似的女子,竟心如蛇蝎,不惜踩着众人的鲜血上位。
  “锦衣卫只是奉旨行事,但经过我手的案子,不会有一桩是冤案。”苻离面色不变,甚至连多一句口舌都不愿同她说,只道,“走到如今这一步,皆是你自作自受。”
  说完,他朝一旁沉默的程温轻轻点头示意,便按刀离去。
  枝头残红飘下,落在地上,像是一滴嫣红的血。而枝头下,一身绯红官袍的程温孤身挺立,淡然的目光落在前方,不知是在欣赏李沉露的狼狈,还是在望着她身后的长廊走神。
  “你们并不懂我的痛处。你们只知道我是襄城伯家的庶女,可曾知道襄城伯家的庶女有多难做?你们知道被嫡母嫡姐们欺辱着长大是怎样的痛苦吗?你们知道所有人看你的眼光就像是看着沟渠里最肮脏_0_xia_0_jian的蝼蚁般是什么滋味吗?”
  李沉露勾着讥诮的笑,眼睛中雾蒙蒙的一片水光,却仍睁着眼不让泪水落下,道:“是,我是出卖-色-相,我是满心算计、拼了命的想要成为人上人……可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不想再过以前的苦日子,不想再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说到最后两句,她强撑的镇定终于崩溃,扭过头无声泪流。可满府的官吏和锦衣卫来来往往,并无一人理会她。
  “看啊,以前的日子就像现在一样,明明自己还活着,却好像已经死了。”泪水滚落,李沉露剥开温柔的假象,笑得扭曲。她抬起湿红的眼来,唇瓣咬得出血,恨声道,“程温,我们都是从淤泥里一步步爬上来的,只不过你利用了薛家,我利用了先帝和允王,说到底又有什么两样?我以为我们是同类,可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害我?”
  程温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沉露一怔,眼中有惊疑的光颤动。
  “阮姑娘出事的那天,替薛睿传假信入女舍的人,是你罢?”程温定定地盯着她,如此说道。
  这一句话简直堪比利刃,轻而易举地击破了李沉露强撑的伪装。她踉跄一步,颤抖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自己的衣物,如同第一天认识般审视程温,嘴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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