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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我千秋-分卷阅读5


卓少炎没有回答。
他的声音回震在她耳边:“当日你走投无路,求我带你走是你的上策。如今你以为鄂王更有权势,去他那里则成了你目下之上策?”
她冷静地回应:“倘若将军果然有能留下我的能力,我自然会求。”
谢淖笑了,一把将她放开。
“待见了鄂王,记得可别如这般扫兴。”
他叮嘱她道,语气竟是分外发自内心的真诚。
……
次日清晨,周怿奉令,亲自送卓少炎出营北上。其余所掠财物以及卓氏众女眷们则被装了十余辆大车,由他麾下左右虞侯领兵,一路在后督行。
马蹄踏过营门时,正逢平军降卒列队操练。
卓少炎掌撑马鞍,转眸打探一众平卒,未几便轻易将目标锁定。
远远地,在降卒阵列前挥举军旗的江豫燃似乎有所感知,转身看过来,就对上她一束锐明的目光。
晨雾轻破,她行进间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江豫燃一瞬不瞬地盯着,末了,以极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在卓少炎身前三步的周怿貌似随意地回首看了看,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继续带队朝前行去。
……
鄂王府建在晋煕郡,自豫州北上,快马加鞭仅需十五日即达。
周怿一行抵赴时,王府中人早已闻报出迎,诸事皆安排得井井有条。
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气质清和有礼,在验过周怿的军牌以及诸车所装之物后,微笑地示意他使命已达,可以放心回军前复命了。
另有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将卓少炎自马上扶下来,上下打量她一番,轻轻叹道:“南朝卓氏,真是一门可怜人。随我来罢。”
待卓少炎背影已远,周怿才再度看向那名男子,见他目光一直追循着卓少炎,不禁咳道:“和畅。”
和畅闻声侧首,笑意深长:“便是她了?”
周怿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便是她了。”
“王爷何时回来?”和畅又问。
周怿答得干脆:“就在明后两日。”
和畅笑着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那你还不快回军前?”
周怿低低一叹,不得不反身上马,未顾此番劳顿之疲累,再度猛抽一鞭,纵马疾去。
……
洗去一身风尘过后,卓少炎一觉睡至次日傍晚才醒。
她暂居的屋室内被安排了两个婢女,见她终于睡醒,立刻捧上粥点小菜,怕她饿坏。待她用毕,又侍候她梳洗换衣,仔仔细细地将她一头长发盘起。
屋内暖气融融,婢女轻声细语,令她一时有所恍惚。
这样的日子,是久经沙场的陌生,亦是脑海深处的熟悉……她低头,抬手,绣有鸾案的华衣大袖轻轻垂荡着,她看清,骤然一怔。
“这是什么衣物?”卓少炎开口问侍候她穿衣的两个婢女。
婢女不答,却稍稍退后,让她得以从镜中窥见在屋门处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的男人——
“咔”的一声,卓少炎失手攥断了一枚玉镯。
男人一身戎装,胡茬较分别那日更长,眼下青黑,看起来像是几夜未眠长驰而归,手中甚至还捏着马鞭,显然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更衣。
他的目光却极犀亮,与她的在铜镜中隔空相触,然后迎着她万分惊怔的神情,毫不吝惜地笑了。
“这一身衣物制于建初十六年。”他踱进屋来,一面向她走来,一面出声解释:“是我封王后,为王妃而制的婚服。”
考虑到本文的架空背景承接大平王朝,为免大家疑惑,稍作说明:
本文中的大平、大晋皆采用郡县、分封两制并行。等到今后写《如山如河》,会具体写恢复分封的原由,毕竟改制是在大平仁宗朝(见第一章 壹)。
第3章 叁
惊怔的神色很快自卓少炎脸上消逝。
铜镜中,男人步步靠近。她低垂下眼,再开口时,声音听上去似乎十分镇静:“王妃何在?”
戚炳靖站定在她身后,回答道:“一直未讨到。”
她仍旧低垂着眼,抬起的手缓缓放下,精美的衣袖被重重压在膝头,“没讨到,制什么婚服?”
“用以闲来无事时,想象她穿这衣物时的模样。”
她便不再做声。
他则稍稍弯腰前倾,自后探臂握住她的手腕,将敞阔的袖口向上叠起,“制衣时无人知晓鄂王妃长什么模样,这袖口便做得大了。”然后他的手又移去她的襟前,继续说:“还有此处,又太紧了些。”
她安静地坐着,任他自说自话。
过了一阵儿,他似是无话可再说,便也安静下来,只是站在她身后,凝视着铜镜中的她。
随侍的婢女早已离去,二人无言相对,气氛诡异非常。
这个在边境军前对她索求无度、在两军交战时将她绑在马背上送去逼降的敌将,转眼间竟变成了这座权慑大晋的鄂王府的主人,此刻更是尽敛疆场杀伐之煞气,于这华屋暖阁中同她说些关于册妃与婚服的莫名之言。
而她,竟自强行按捺住心底惊潮,堪称配合地回应着他的那些莫名之言。
这世间,可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
……
不知过了多久,卓少炎终于抬眼,对上镜中的他。
戚炳靖微微笑了。
下一刹,有汹汹情焰自他眼底燃起。
他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将她一把拽起,压倒在地上,三两下剥去她才穿好没多久的衣物。
在他狠狠地咬上她的唇时,男人熟悉的气息如同奔腾怒浪一般重重拍遍她的每一根神梢。
卓少炎蹙起了眉。
并不是因疼,而是——
这竟果真是同一人。
……
妆案前的烛光跳了跳,照出一地狼藉。
戚炳靖重重喘息,良久,将头埋入卓少炎的颈窝处,全身绷紧的肌肉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床榻近在咫尺,但他却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少顷,他将她抱着,翻了个身,枕着方才卸下的衣甲,声音略哑地说:“陪我睡一会儿。”
她将自己在他胸前撑起,“我自昨夜一直睡到方才。”
他睁开眼:“我是不是曾对你说过——待见了鄂王,记得可别如这般扫兴?”
不待她回应,他就将她重又按回怀中,闭上眼,不多时便打起了鼾。
……
男人有力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耳骨。
卓少炎伸手,轻轻摸上他的脸,然后又一点点地移至他的喉结处,掌下即是他的命脉。
在建初十六年十月至永仁元年十二月的这一年有余的时间里,在两国横跨三千里的漫长边境线上,他的这颗人头曾经象征着大平北境诸军中最高的赏格。
他用兵诡谲,行迹飘忽,曾如影随形般地在大平北境十六州的地界内追逐云麟军的动向,却不去攻占任何一座州镇。
她与他曾于沙场交手七次。
云麟军出战即胜之赫赫威名正是断送在他的手里。
帷幄之中,她曾彻夜不眠,想象他的模样,揣度他的动机,深思他的战法……但却从未料到,谢淖这个名字竟不是他唯一的身份。
正如——
卓少疆这个名字,并不是她唯一的身份。
……
屋外,两个婢女久等在门口,并不敢向内张望一眼,直到远见有人行过此处,方像见了救星一般地唤道:“苏姑姑。”

予我千秋 第5节
苏郁闻声停住脚步。
正是她,昨日在府门外亲自将卓少炎扶下马背,迎入府中,安排寝卧,又放了这两个婢女在其近前听唤差遣。
“王爷还未出来?”她走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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