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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我千秋-分卷阅读61

,见识他未曾见过的地方与人物。
沈毓章又问:“公主可曾告诉陛下,今日为何要陛下出宫?”
英宇泽很是谨慎地思索了一阵儿,而后认真答说:“朕要去救忠臣。”
沈毓章道:“若无忠良之臣,则英氏江山难守。陛下身为人主,今后当学会明辨忠奸,更须明白,忠臣可为国流血,国却不可令忠臣蒙屈。”
英宇泽似懂非懂,却仍然点着小脑袋,记下了听到的每一个字。
……
台狱中,守狱诸吏虽早已被传过令,但人人面色惶恐,惴惴不安。他们从未有人近睹过天颜,更从未听说过皇帝会亲临这等腌臜之地。
一道微弱光线从窗洞中投射入狱牢中。
外面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吏将牢房铁门重锁打开,再将门完全打开,对里面叫道:“顾大人,陛下自宫中来,您须起身见驾了。”
本在用粗劣的纸笔写字的顾易闻言,稍怔,疑自己听错,故而动作略显迟滞。
脚步声临近,到牢房门前停下。诸吏噤声而退后。随即,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顾易先看见了沈毓章,然后才看见被沈毓章牵着手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至尊者才能穿的衣物。他看起来有一丝紧张,小手将沈毓章抓得紧紧的,小嘴也抿得紧紧的,一双眼却很明亮,牢牢地注视着顾易。
顾易从怔愣中回神,连忙起身,稽首大拜,道:“罪臣顾易,叩见陛下。”
小男孩犹自好奇地打量着他,小脑袋还歪了一歪。
沈毓章低声唤道:“陛下。”
被提醒后,英宇泽才想起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一时间小脸上挂起懊愧之色。他赶紧抬头望了一眼沈毓章,在收到后者无声鼓励的目光后,遂鼓起勇气,将手慢慢松开。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前,伸出小手,碰触跪伏在他身前的男人肩头,学着大人的模样做了一个虚扶的姿势,以满是稚气的声音开口说:“顾卿平身。”
男人的肩头微微颤抖,只敢抬起头,未敢站起身。
英宇泽又有些紧张了,他再度鼓了鼓勇气,尽了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郑重而严肃,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最要紧的话:
“顾卿未负国,国必不负顾卿。顾卿受苦了,朕亲自来接顾卿出狱。”
话音落下,英宇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的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热泪,砸在肮脏的牢房地上。
他睁大了眼睛,问说:“顾卿为何哭泣?”
男人答不出声,仍自流泪不止。
这牢狱,这男人,这热泪,一幕幕场景太过鲜明,重重地印入仍然懵懂的英宇泽心间,叫他此后一生难忘。
此时的他不可能想得到——
若干年后,当他亲执御笔,每每欲落朱批于狱令之上时,便会想起幼时所见此情此景。
世间唯忠臣不可蒙屈,不可含冤。
后来,他统御江山凡六十三年,为大平历代帝王在位时间最长者,亦为大平历代帝王在位时国中每年诏狱最少者。
有君仁明如此,何忧前烈不复。
……
傍晚回宫,一直到用罢晚膳,英宇泽都乖巧出奇。
待宫人撤下残羹,他方瞧了瞧一旁的娘亲,又扭头瞧了瞧另一旁的爹爹,开口问:“沈将军,朕今日是不是做了一回好皇帝?”
沈毓章忍俊不禁。但他仍然板正了脸色,答道:“陛下今日做得很好。”
英宇泽有些高兴,小手去拉沈毓章的衣袖,又问:“那朕是不是可以向将军讨个赏赐?”
沈毓章摇首,道:“陛下至尊,只有赏赐臣子的规矩,没有向臣子讨要赏赐的规矩。”
英宇泽听懂了,立刻更高兴了,道:“沈卿,那朕给你个赏赐。你今夜就留在这宫里,陪朕睡觉吧。”
沈毓章没有吭声。他转动目光,投向英嘉央的脸上。
英嘉央未看他,只是对英宇泽道:“陛下何以如此不懂礼数,不懂体面,不懂规矩?沈将军是外臣,岂能留在宫里陪陛下睡觉?”
英宇泽顿感委屈,可怜巴巴地小声道:“朕都做一个好皇帝了,为何还是留不下沈将军呢。”
见娘亲不答他,英宇泽又转而变得气鼓鼓地,自己从凳上挪下地,扭身就走:“朕不要你二人陪了,朕要自己去睡了。”

予我千秋 第46节
英嘉央不哄他,也不阻挡他,冲边上的内侍无声使了个眼色,叫人跟着英宇泽去内殿,伺候他就寝。
她也不看沈毓章,低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沈毓章这时开口:“央央。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英嘉央仍然垂着目光:“我就不送你了。”
沈毓章说要走却纹丝不动,闻言问道:“我若一定要你送我,你送是不送?”
英嘉央无视他执拗的目光,无奈道:“毓章。你何故非要如此。便如眼下这般,不妥么?”
“不妥么?”沈毓章不带笑意地笑着,道:“我心爱的女人,我不能光明正大地碰。我亲生的儿子,我不能光明正大地疼。你问我,便如眼下这般,不妥么?”
他久等不见她回应,心下一沉,一时未忍住,伸臂去握她的手。她欲格开他的掌,反而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英嘉央细白的腕间被他攥得发红,引得她皱眉:“沈将军。”
这三字一出,沈毓章脸上连笑也没了。
她继续说道:“将军是辅政之臣,须知分寸。”
沈毓章冷冷道:“原是为此。央央,你心中怕这江山不久之后便会改姓了沈,是不是?”
英嘉央亦冷冷回道:“将军既然这般想我,又哪里会顾念我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沈毓章将她的手缓缓放开。
他二人皆非少年时,竟还能如此拌嘴,真是荒唐又可笑。
少顷,沈毓章叹了口气,道:“是我错了。央央。你必不会这般疑我。我又叫你心里委屈了。你要怎么责我,我都认。只要你心中能痛快点,可好?”
英嘉央轻轻揉着腕子,不言不语。
她还能怎么责他?她舍得怎么责他?他不就是仗着上一回她说,这天下只有他能给她委屈受,他才敢这么给她委屈受的么?
沈毓章又道:“我知你是为了我的名声考虑。眼下成王刚倒,皇帝年幼,只能仰仗诸位辅政大臣。然而乱事未尽,朝廷还待收拾,难免有心怀不轨之人欲见机谋事,也未可知。我如今位列辅臣之首,又掌兵部事,若有不慎,被有心之人借机劾个‘藐上弄权’的罪名都算是轻的。你是怕我又像上回礼部事一样自毁名声,所以才刻意不准我同你、同皇帝过于亲近,我说的对不对?”
他虽问对不对,但根本不是在问。故而英嘉央也没有答他的必要。她只是终于愿意正眼看一看他,递给他的一道目光中糅杂着诸多情绪。
她难道不想要被他光明正大地碰么?她难道不想要宇泽被他光明正大地疼么?
自从上次礼部事毕,她便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仍会为他担心、为他气恼,她便知他总是可以轻轻松松地便叫她守不住自己的这颗心。
一如当年太后宫中。
他沈毓章,就是有这能耐,叫她无论同他分开多久,都会重新为他再次动心。
沈毓章则迎着她的目光,起身,振袖,面无表情道:“殿下早歇,臣先告辞了。”
……
次日早朝,除诸臣所奏事外,廷议者有三。
先是成王一案,按太上皇帝之意,当移宗正寺置狱,再派能臣审讯。能臣当选谁人,朝议纷纭,最后还是昭庆上圣公主独断,点了狄书驰去督办此事。
再来是裴穆清、卓少疆二案,按兵部、御史台之主张,当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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