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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大师-分卷阅读29

说完便取下了头上的斗笠,水珠顺着他的动作四散,几滴甚至飞到了船舱前,擦着叶可可的鞋尖没入了甲板。
  “你若是因那日道虚的话而烦心,就大可不必。”他拨了拨粘在额头的发丝,动作颇为漫不经心,“那和尚唯恐天下不乱,最爱危言耸听,那些话不知道说给多少人听过,算不得准。”
  少女沉默了一下,“所以世子确实知晓他的来路?”
  “小姐费了大功夫找我,不就是认定了我知道?”秦晔习惯性回了句讽刺,说完顿了一下,脸上显出来了点不自在的神情来,再开口就放缓了语气,“道虚这事三言两句说不清楚,这船转上一圈就会回去,不如你先说说想法,我再纠……补充。”
  如此耐得住性子的魏王世子堪称世所罕见,叶可可虽觉得稀奇,但到底知道正事要紧,“道虚他……可是前朝遗族?”
  看到秦晔一挑眉,叶可可知道自己猜对了。
  前朝遗族,是前朝皇室的自称。他们不愿承认大夏的统治,又复国无望,便想了这么一个称呼,以将自己与其他归顺大夏的叛徒进行区分。
  当然,大夏人更习惯于称呼他们为“前朝余孽”。
  “我姨丈给我开蒙时讲过,太(祖)建立大夏时,前朝最后一任皇帝不到六岁,话才刚说利落,他生母不过是后宫中的一位低位妃嫔,因先皇迷恋修仙被丹药噎死才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了皇位。太(祖)众人杀入皇宫的时候,他被生母抱着躲在御座后面,宫女太监们纷纷逃命,竟无人愿在这对母子旁驻足片刻,太(祖)瞧着可怜,就饶了他们性命,安置在京城外的寺庙里,时不时过去看上一眼,也算是给自己树了个警钟。”
  这才是招提寺圣心永续、香火不断的真相。
  “那座阁楼曾有人长期住过,看其中摆设用具,屋主当是男子却非僧侣。那日世子你所扔花瓶,我表哥说是前朝文物……”看秦晔表情有些古怪,叶可可连忙补充了一句,“他平日是有些没个正形,这方面却从不出错的。”
  “不是僧侣却能久居招提寺中,我思来想去,只能落到前朝遗族上。”她继续说道,“那小楼地处偏僻,算不得什么好去处,道虚主持既然想要约世子……共商大计,想必要找个十分熟悉的地角儿,因此我便猜——那阁楼主人就是他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一代的传人竟然真的去当了和尚,还成功混到了住持。
  “你想得没错。”听完叶可可的猜测,秦晔十分爽快地给出了答案,“当年那小皇帝侥幸捡得一命,便留在寺中当了个俗家_0_di_0_zi,娶了周边农户的女儿,也算延续了前朝血脉。太(祖)有令,凡我秦氏后人都要以他们为鉴,所以就一代一代养到了今日,在皇室也不算什么秘密。”
  “那群家伙在庙里什么都做不成,只能专心礼佛,佛学修为极为出色,又因身份特殊,什么都可说得,历代皇帝都愿与他们多聊几句,到了道虚这代,更是青出于蓝,干脆直接出了家,成了招提寺的当家人。”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与我爹成为故交……”叶可可喃喃自语。
  道虚年纪与叶宣梧相仿,秦斐那时年幼,按祖训参拜招提寺不过是走个过场,哪会真的跟道虚和尚谈经论道?只怕……真正和道虚谈论治国经纬的,全都是叶宣梧!
  这么一来二去,叶宣梧不想和道虚成为故交都难。
  “世子是如何和道虚相熟的?”她轻声问道。
  “那和尚是个假正经,所谓沉迷佛法,不惜出家都是做给人看的,实际上满脑子都是离经叛道,”秦晔嘴角勾出了一个讥笑,“他自己见不得阳光,便四处物色替罪羊、出头鸟,我不过是被缠上的其中一个而已。”
  少年穿针引线一般,几句话填补了叶可可推测中残破和缺失的信息,与叶茗的叙述一起,在后者的脑海中逐渐还原出了故事的真相。
  就如叶可可先前猜想的那般,“叶相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冤案,只不过这罪魁祸首,是旁人想破头也猜不到的道虚。
  太(祖)有言,要后代子孙以前朝遗族为鉴。正是这句话,将前朝遗族代代压在了招提寺,彻底废掉了他们的锐气,但道虚实乃百年难见的鬼才,愣是把这条本朝祖训玩成了自己的保命符——他出家了。
  出家人不会再有后代,道虚成为了最后的前朝遗民,也意味着除非他寿终正寝,否则皇帝绝不能轻易杀他,否则就是数典忘祖。
  或许先帝不在乎这个,可道虚是看着秦斐长大的,他知道,秦斐能靠着叶宣梧走到今日,纯粹是靠“正统”二字,他绝不会动摇自己的根基,哪怕一下。
  于是,他获得了一道免死金牌。
  只要他没疯到去亲自行刺皇帝,这免死金牌就永不褪色。
  他不去杀,不代表不能蛊惑别人去。
  道虚行事不算猖狂,但也绝对称不上隐秘。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目的是否被宫中察觉——不如说,那样说不定还正中他下怀。否则,他也不会在招提寺阁楼里明知道有人在偷听,还佯装无知无觉了。
  道虚要的,是大夏彻底乱起来。
  按叶茗的说法,他也确实成功了。
  上辈子,应当是道虚四处煽风点火的事被秦斐知晓,后者天性多疑,自然会将矛头对准自己的恩师,怀疑对方是否也有反心。而叶宣梧与道虚来往多年,交情人尽皆知,自知辩解无用,才认下罪责,只求宽恕家眷。
  毕竟,秦斐向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有一个不能杀,那起码要杀死剩下的那一个才会安心。
  这就是叶家满门抄斩的真相。
  叶可可相信,后来秦斐必然回过了味儿,不然也不会那么固执得要她活着,但对于那时的“叶可可”而言,单是“活着”这一事就已足够艰难。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叶可可的心却并没有轻松哪怕一分——事态并没有因症结显现而豁然开朗,反而愈发沉重起来。
  她知道的实在太晚了。
  无法回到过去劝阻爹爹与道虚相识,也无法阻止道虚挑番起事,木已成舟的如今,留给她的是一盘死棋。
  至于说服秦斐放下对叶家的猜疑?
  她还没有自不量力到这种地步。
  叶茗说,叶家抄斩是在腊月,按照案件审理的流程往前倒推,下狱起码是在半年前,再抛去前期种种准备占用的功夫,那么秦斐真正对叶家动杀心………就在今年!
  道虚和尚竟然真没夸大其词!
  有那么一瞬,叶可可几乎要被这滑稽的命运给逗笑了。忪怔间,有另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要是,道虚死了呢?”
  死人,自然是没本事四处兴风作浪了。
  然而要杀道虚又谈何容易?
  他有太(祖)遗训护身,本人又狡诈至极,按理来说,这类人善于忍耐,行事应当谨小慎微,偏偏这道虚做事不计后果,行事不得章法,似乎完全是在随心所欲……颇有些不按牌理出牌的棘手感。
  换言之,他难道还有什么旁人猜不透的底牌不成?
  见少女久久没有说话,秦晔重新戴上了斗笠。此时的画舫已至湖心,即将折返,他最后看了一眼陷入深思的少女,转身跃入湖中。
  落水声惊醒了叶可可,她眺望着只余圈圈涟漪的水面,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头涌起的纷扰杂念全部压下。
  与来时比,也不知是不是顺风的缘故,画舫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只一盏茶的功夫,湖畔已近在眼前。叶可可甫一踏上岸,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久候的贵女们将她围了个严严实实,七嘴八舌地问着湖上的风景,有些胆大的甚至已结队上了画舫。
  “可可!”兰平郡主扒开挡在身前的贵女,挤到了最前面,见到好友完好无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说完,她拉着叶可可走出人群,冲她小声抱怨:“这群船工竟然听错了开船时辰,幸好没出大事,否则本郡主非扒了他们皮不可!”
  只是没走几步,二人便被闹着要去游湖的贵女们重新拦下。作为东道主,兰平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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