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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奚旧草-分卷阅读90

恐怕会厌恶上那个毫无礼节可言的轻狂‘儿’字。可是父王只是喝醉了,我多想再见他一眼,告诉他,我的父亲是全天下最慈祥、最讲理、最聪明的父亲,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的母亲虽然喜欢穿金戴银,却是全天下最仁爱、最善良、最宽宏的女子,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可是,我知道,我的父亲母亲没有错,是我错了,只是因为,我不是谢良辰想象中的样子。
  “谢良辰生着一张狐狸精的脸,迷住了如同小小僧侣,在净土中长大的我。无论我能绣出一只会飞的凤凰还是能种出一棵成精的紫牡丹,他都不再敞开那扇叫‘兴趣’的大门。
  “等了一个月,江东徽城依旧没有音信。我爹爹老脸挂不住了,修书谢侯。谢良辰的父亲回答得很妙,说谢良辰醉心六艺,忙着拜师,无心姻缘,读书要三载,怎敢轻薄辜负小郡主?
  “我听说谢良辰九月便要去读书,抓耳挠腮了一个月,寄了一封匿名信到徽城,上面只有五个字:‘君要好好的。’这封信自然石沉大海,听说,徽城好一段时间门禁变严,说是兴许有刺客盯上了身高八尺的谢小侯,连挑衅的战书都寄到了府中。
  “我快掉眼泪了,十分担心谢良辰的安危,许久,才听说风平浪静了。九月时,谢良辰确凿要去泰郡的老山宗处进学,我做了人生中第一个错误的决定,如同我迷恋上了狐狸精的皮相是个莫名其妙的错误一般,这个错,也足够让任何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抬不起头一辈子。”
  奚山君问:“他说的煞星兴许是你?”
  “除了我,兴许还没人带给他那么多困扰。”
  “有时候,史册里的寥寥数字,也许是人的遥远漫长的一辈子。”
  “我其实与谢良辰不大有缘,每每我去强求,便能得他一二音信,等我泄气三两月,却似是再也接不上的弦。可年少时不懂这已昭显上天的意思,总要苦苦攥着,不肯放手。”
  “我做了寻常小姑娘都不会做的事,女扮男装进了老山宗处求学,用的是哥哥的名儿,脸也涂黑了几层。细细算来,与谢良辰同窗三年,真真正正的对话竟不超过三回。少了也有好处,倒也记得清楚。他那日与众同窗到泰丘围场打猎,猎物颇丰,夫子开怀,特准我们吃一日酒。大家都喝了不少,我因处处谨慎,只沾了两三杯罢了。平(花.霏.雪.整.理)素因貌不出色、六艺平庸、为人木讷的缘故,同窗们都不大与我来往,故而我吃得少一些也没人发现。那一日众生喝完都有些失了平素风度,专找未醉的酒量大的同窗灌酒,我竟也被寻了出来。谢良辰则是酒量大遭了妒,众生一窝蜂地灌我二人酒,撑了些许时候,谢良辰一个踉跄,终是显了醉态,众人方住手,全心全意灌我酒。山君啊,我只是一个小姑娘,那会儿不过十四五岁,又能吃上几口酒呢?平素因怕辱没家风,再谨慎不过,那一日被酒水灌得十分狼狈不堪,只是也存了几分骨气,便硬撑着不肯倒。夫子看闹得不像话,骂了他们几句,教各自歇息,我这才得以喘息。”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和谢良辰。打小,我就有一个臭毛病,喝醉了什么不干,就爱哭,哭得天崩地裂,宇宙洪荒统统不在眼里,好似成家从老到少统统死绝地忧伤,爹娘、兄长开始时还劝解几句,后来见不听,便由我哭,只是总也不解这小小姑娘哪来两串流也流不完的泪。”
  “我那日醉得不轻,心中却是清醒。摸摸脸,眼泪早已挂了上去,停都停不了。我惶恐地看着伏在石桌上的谢良辰,一边擦眼泪一边掉。起身想走,总是晕眩,模模糊糊地,却看他抬起头,睁开了眼,四处观望,带着丝气定神闲的偷笑,可是,转身看到泪流不止的我,却有些尴尬地愣住了。”
  “‘你哭什么?’他问我。”
  “我一边哭一边抱拳,‘谢兄有礼。’”
  “他看着我,许久,竟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真有礼也叫你变得无礼了。他们不过荒唐一些,酒后无德罢了,吃酒适度是极快乐之情由,你倒是哭些什么?’”
  “‘谢兄莫要理我,自去休息便是。’我摆摆手,只能一言难尽。眼泪也不值钱,好似高山上的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
  “他问我:‘你可会讹人?’”
  “我思考了一会儿,自己从小到大品性纯良乖巧,从未赖过谁的账,吃过谁的便宜,更莫提讹人了,便摇头连道:‘不曾学得此处,不曾不曾。’”
  “谢良辰的眼睛很明亮,他带着微妙的神色看着我,许久,竟用桌上遗留下的笔墨书了几行字,递与我道:‘签上你的名。’”
  “我眼睛肿胀得瞧不清什么,只提笔写了个‘泠’字,忽而想起自己是化名,读书用的是哥哥的字,便打了个激灵,再看谢良辰,竟似没瞧见,把纸折了几折,塞进绣满金丝的紫衣袖口。”
  “我心怀鬼胎,想着如何把纸要回,却见谢良辰一把扛起了我,像扛着一袋米、一个小猎物一般。我伏在他的半边肩膀上,没觉得这是件多快乐的事,可是这却是我与他此生最最亲近的时候。那一会儿,酒意上来,翻江倒海地就吐了起来。谢良辰脚步顿了顿,我看他那样金贵的紫袍子染了好大一片酒渍,益发睁着双眼痛哭起来。我说我说过不在你面前丢人你快放下我,我说我不认识你啊谢良辰你怎么不放下我,我说这天色太晚了孤男寡……男的!”
  “他淡淡地温柔地笑着,说闭嘴,我却干号着掩饰一切丢人的行迹,只被逼得装疯卖傻,惨淡地喊着—‘爹爹,娘亲,孩儿三年未归家,可想死你们!今日借酒方抒_0_fa_0_qing怀,爹爹,娘亲啊,孩儿素来有泪不轻弹,可见想家想得惨了!’”
  “谢良辰又顿了,然后大步往后院去,踹门、点灯、扔我上床,一气呵成。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远,张张嘴,却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伸出手,弯成圆月一般的弧,在一豆灯光下,轻轻无力地用手指覆盖他的影子。”
  “我才不讹他,何必讹他?我若讹他,何苦做个男人还不敢与他多说两句话?犹然怕他不喜欢,犹然怕他不自在,不安逸。”
  “那张字据,永远无用。”
  “山君,你知道的,人生永远会有让你欣喜的小小转机。那时,我求学三年,灰溜溜地回了齐王宫。临行前我对我爹说,我嫁谁都不甘心,你便让我去死了心。我爹沉默了一会儿,就答应了,让母亲在我手臂上点了个朱砂印,听说是古时便有的守宫砂,回来第一件事,我把手臂乖乖抬起来给母亲看,她笑了笑,然后蘸了点唾沫,轻轻一蹭,就掉了。我_0_fa地看着,母亲却骂我—你究竟多久没洗澡了。”
  “亲爹亲娘啊,谁知道你们是吓唬我的?我每次洗澡举着一只手臂,生怕蹭掉了不好交代,这么熬了三年,到头来你跟我说你是蒙我的,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金鱼池里?”
  “我爹说我是没用的东西,天时地利人和,满屋子公的,母猪也变天仙,一起待了三年,愣是没搞定谢良辰,这已不是天然蠢的问题,这是天生蠢!”
  “哥哥问我放下谢良辰没,我说没,他就说,哦,早就知道。”
  “三年挺长的,我白过了。”
  “虽然我生得一般,但是齐国不算小也不算穷,所以提亲的依旧踏破了门槛。我爹爹正苦恼着选哪一个,江东也传来消息,年方十八岁的谢小侯正式选妃,各国郡主、贵女都递去了小像。哥哥擅丹青,那一日方巧画了一幅天仙图邀我共赏,我说这是谁,我哥哥虚弱地笑了笑,张口就道:‘都怪你不争气……’”
  “他的话没完,画儿却卷起,递给了内侍。第二日,父王却一个巴掌把我扇蒙了。从婴孩到成人,他从未碰过我一指头。他问我,你还有没有点骨气,非要效仿青城,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才肯甘休?”
  “原来哥哥的那幅画假托我名,叮嘱使节送到了江东。母亲知晓此事,一方爱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深觉不安,挣扎后告诉了父亲。他来之前,已扇了哥哥两巴掌。我这还算少的。”
  “我打小口舌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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