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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分卷阅读106

忙把她架回房间,放在了床边的长沙发上。

陈见夏的母性还没有强到帮她卸妆换衣擦洗的地步,只给她倒了温水,用抱枕垫在她颈后,将挡在脸上的乱发拨开,防止她窒息。

Peter在群里问,送到没?报个平安。

见夏正要回复,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她接起,没有听到往常一样中气十足的质问。

“小夏,睡了吗?”

她温柔虚弱得让见夏有些慌,“正要睡,怎么了?下午不是刚通过电话吗?”

“妈睡不着。”

久久的,只有呼吸声。郑玉清在电话那端开始哭,午夜的陈见夏被遥远的抽泣声浇塌了防线。

“又开始头疼了?”她柔声问道。

“脑仁子嗡嗡的,想撞墙。”

“按时吃药了吗?”

“吃了。不管用。”

见夏静静听着郑玉清在电话另一端号啕。她一年前开始犯病,中西医都看过,最后勉强确诊了——一种折磨人但无从下手的病,见夏听学医的朋友说过,所有查不清楚病因的焦躁疼痛,诊断结果恐怕都是植物神经紊乱。

她会安慰Serena,但怎么都无法知道如何安慰亲人。点到即止是没有用的,亲人要的是大量的废话,说什么不重要,他们索要的是时间和金钱,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证明爱。

等妈妈终于平息,陈见夏郑重地说:“我说我周末回去,是真的会回去。”

虽然六年来时常在新加坡和国内往返,但真要计算时间,她已经是常住上海了。但见夏对郑玉清的说辞始终保持一致——她大部分时间在新加坡,回国一趟不容易。

原本她留学项目的“服务期”就剩下一年没完成,父母并不清楚细则,不知道只要是新加坡企业便满足条件,更不知道她早就被外派回来了,以为女儿被钉在国外动弹不得,自然信了。

何况她一直往家里打钱。大学时候每个月拿的_0_S_0_M项目生活费都能省下来一些寄回家,工作后更不必说,所以人回不回来的,家人并不在意,陈见夏也乐得清静。

这两年不知怎么,忽然索要起了陪伴。

郑玉清再次听到陈见夏的承诺,放下了心,不哭了,说,礼拜五晚上还是礼拜六啊?礼拜天就走啊?

“不一定,我先回去再说。”

妈妈欢天喜地,又讲了几句,挂了电话。

Serena醒来时都快十点了,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她便匆匆离去,整个人还没完全醒酒,晃晃荡荡走路都走不直,但为了赶中午回上海的高铁,必须回集体酒店收行李。

回程时她和见夏分别在两个车厢——HR那边新出了差旅费规定,定额报销制度取消掉了,Serena只能去坐二等座。

陈见夏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她说听Peter讲了自己醉后失态都是Jen在照顾,还扛着比尸体还重的醉鬼回酒店,太丢脸了,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有种微妙的客气。

相比致谢,Serena似乎更想知道见夏将她带走时是几点,领导们喝尽兴了没有,她有没有说什么错话,她走了是不是让领导们脸上挂不住了……

见夏言简意赅:“没有。”

她订了周五晚上的机票,直接把登机箱带来了办公室。临下班前,CEO Jim那边忽然直接给她打电话,让她出一份本季度目前为止包含所有SKU供货渠道和毛利率的数据,要纸质版的,两份,嘱咐了好几遍要她亲自出,不要下面的人经手。

她隐隐觉得奇怪,但更多感到的是烦躁。临下班忽然要搞这个,出完正好赶上去虹桥的地铁最堵的时间。

搞定的时候她们这个区域只剩下Serena还在。陈见夏打电话确认了Jim在他20层的大办公室里,跑步去了打印间,将资料用带公司logo的白色A4大信封装好,双面胶封口,一看时间,再不走就要误机了。

她将信封递给了Serena:“Jim要的一些资料,你帮我送过去吧。”

Serena乖巧点头:“现在吗?我马上就去!”

周五晚上航班紧俏,公务舱都是全价,没法享福了。见夏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的登机广播前上了飞机,竟然是满员,行李架没有位置可放登机箱,她跟着空姐走完了几乎大半个经济舱,最后空姐说,我给您先放去公务舱吧,下飞机时候您顺道取下来。

或许是没想到小小一只铝合金登机箱那么重,空姐举箱子时失了手,还好陈见夏在旁边一直虚扶着做准备,及时托住了,箱子没完全砸下来。

左手腕刺骨地痛,她忍不住叫出声。见夏缓了一会儿,尝试动了动腕部和手指——骨头应该没事,只是扭到了,腕部连接处迅速肿起了一个青筋大包。

空姐吓坏了,一个劲儿道歉,见夏苦笑:“我刚才应该帮你一起举的,没事。”

坐在公务舱第一排的姑娘戴着墨镜口罩,遮得严实,但从头脸身材比例就能看得出应该是个美人。她站起来,扭过身,从墨镜上方的空隙朝她俩翻白眼,见夏无言以对,毕竟刚才箱子如果掉下来,可能会砸到人家,谁都会生气。

“不好意思。”她向女孩致歉。

坐在第一排角落靠窗位的男人一直戴着耳机,直到漂亮姑娘起身,才终于注意到这场小骚乱,转过了头。

陈见夏左腕再次传来尖锐的疼痛,一直连接到心里去。

八个公务舱座位,和这两个人斜对着的第二排刚好都空着,见夏为了躲避他的目光,迅速坐进了靠窗内排,消失在他们视线的死角。

见夏定了定心神,用右手招呼空姐低头,借着机上的噪声对她耳语:“我要办升舱。”

顺便展示了自己的手腕,上面那个鼓包愈发明显。空姐又忙不迭道歉,见夏笑笑,声音压得更低:“实在是疼,我坐这里缓一缓,你帮我办了可以吗?我补全额差价,不是要拿手腕吓唬你。”

小空姐羞赧一笑,轻声说,别别,您坐,机票给我,我去找乘务长。

于是她便坐下了,仿佛自己从一开始便是公务舱的乘客。

是他吗?未免太巧了,是看错了,一晃眼,太慌了而已。一定是看错了。

和旁边那个漂亮女孩是一起的吗?是女朋友吗?

他也从上海飞?他之前在上海?

见夏自己也说不清她留在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仿佛老天故意捉弄一般,飞机遇到流量管控,迟迟不起飞。弄掉行李的小空姐回经济舱去做安全检查了,公务舱的乘务长例行与每位乘客打招呼通报航班的情况,给他们续水,拿毯子。

见夏很努力想要听清乘务长对视线死角那个位置的男人说了什么,开篇肯定是“某先生您好”。会姓李吗,会是他吗?

恍惚中乘务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半蹲下说,陈小姐您好,刚才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们已经联络过航司给您办理免费升舱,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您看您喝些什么,橙汁、矿泉水、咖啡……

乘务长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您手还好吧?”

很疼,但很好,她感谢这只手,给她这一脸恓惶找了充足的借口。

“没事,真的没事。”她摇摇头。

“您太体谅我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见夏问自己,坐在这里做什么呢?是想着万一是他,能假装偶遇、讲几句客套话?还是起身拿行李时让他知道,她陈见夏也混得很好,他们都是公务舱的乘客?

实在太可笑了。

她的确伤了手,升舱是应该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慌什么,陈见夏你慌什么。

Simon在新管培生入职时对Serena说起过,恭喜你轮岗到Jen的部门,她带出来的人,都非常……镇定。

Simon的用词总是很奇怪,或许因为不够熟练,反而有种直觉的准确,比如夸奖女歌手的声音有风尘气,比如说Jen的优点是镇定。Jen不党不群,和同事都淡淡的,Jen不在乎和一个男人有没有承诺与未来,也能面无表情听完神经紊乱的母亲长达十几分钟的脏话痛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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