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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鼎食-分卷阅读38


  
  刘氏斜昵了他一眼道:
  
  “听见说,从你妹妹这里得了好茶来,好,我今儿就去尝尝”
  
  说着迈步走了进去,紫荆急忙快行两步,前去招呼院子里小丫头们,速速去寻了灶下的婆子煮水烹茶,自己跟着进了屋里伺候。
  
  岁寒居的格局和谢桥的抱月轩有些相似,正面一明两暗的屋子,中间堂屋布置的甚是规整,墙上悬了一幅董玄宰的林塘晚归图,左右两边摘了东坡居士的两句话: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为联,虽颇赋禅意,却不与子谦的年龄境遇相合。
  
  中间一张紫檀架几案,案前紫檀方桌,设有紫檀官帽椅,虽是常见格局,但至于其间,却令人觉得毫无俗意,东边一张松竹梅兰四君子的屏风,遮住了里面低垂的幔帐,想来该是何子谦的寝室了,西边以一个楠木落地罩相隔,两侧笼着碧色轻纱,可见里面直通到顶的满满两架子书。
  
  窗下一张紫檀雕云蝠卷足大书案,案上置了一只根刻笔海,上面插了满满一海粗细不一的大小画笔,以及依次陈列着水丞,墨床、玉砚,笔山、镇纸等物。看得出来主人是个善于作画的风雅之士。
  
  刘氏在上首落座,两个小丫头挪过来两个花梨绣墩搁在下首。
  
  一时,小丫头端了三个青色如玉的茶盏进来,子谦接了一盏亲捧与刘氏,紫荆接过一盏来奉与谢桥,谢桥浅浅抿了两口,却就着外面透进来的日光,细细打量手中的器皿,只见犹如雨过天青后的明丽色彩,釉屋莹厚,有如堆脂,视如碧玉,扣声如馨,却真真是难得的好物件,细细把玩了半响,心里琢磨着倒有些像她屋子里那个粉青花草纹的鹅颈瓶,瞧着是一路的。
  
  那个瓶子,宝树说是如今难得一见的汝窑上品了,这个颜色却比自己那个,还要清透明亮一些,难道是书里面说的那个有“雨过天晴云破处”之称誉的汝窑贵器。
  
  谢桥仔细端详了片刻,心里确定了七八分,抬起头来道:
  
  “如此贵重的东西,表哥该珍藏于匣中才是,用来装茶吃,却未免暴殄天物了”
  
  何子谦摇头笑道:
  
  “桥妹妹这话却差了,这东西再好,也不过是个器皿罢了,若白搁着,却有什么意思”
  
  谢桥细细一想,忽觉何子谦此话真是非常有道理,本来这些东西做出来,就是为人服务的,却往往因为金贵难得,反而令人成了它的奴隶,却是得不偿失违背本意了的。
  
  想到此,仿似顿悟了一般,站起来郑重一福道:
  
  “子谦哥哥高见,谢桥今日受教了”
  
  何子谦却不说什么,只瞧着她笑。
  
  他们这一来一去,打的什么官司,刘氏是有听没有懂,根本就不知道两个人这说的是什么,一个茶碗罢了,虽说稀罕些,却哪里值得说出这么多道道来。
  
  有时候刘氏不禁打心里埋怨自己的父亲,他自己是个才高八斗有学问的,她和妹妹两个人却只略略识的几个字,举凡那些诗词歌赋的却是一窍不通,因父亲说她和妹妹资质平常,不是读书的材料,也就粗粗的请了个先生,教了一年的字罢了。
  
  其余时候都跟着母亲在房里学习针线女红,父亲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如今的男人们,哪个愿意自己的妻子是个目不识丁的贤德女人,都喜欢那善于作诗填词,吟诗弄曲的风雅女子呢,于那只会生孩子,管家务的,也不过看的和一个体面婆子差不了多少,就如子谦他爹东面那两房受宠的媵妾一般。
  
  刘氏想到此,不禁挑眉悄悄打量了谢桥两眼,这个外甥女别瞧着年纪不大,倒是个万事皆明白的,举凡子谦喜欢的这些玩意,她倒都能知道一二,这如何不惹得子谦心牵意动。
  
  念头转到此处,刘氏开口道:
  
  “得了,这腿也歇的差不离了,咱们还是去瞧你妹妹的屋子吧,耽搁在你这里,算怎么回事”
  
  说着自顾自的往外走,谢桥自是忙着跟在后面而行。踏出屋子,却见侧面窗边植了一丛修竹,这边却有一棵青梅树,枝头叶间可见结了细小可爱的青梅子,让人瞧了,不觉口角泛酸,忽然明白这里为何名岁寒居了,加上外面四季常青的松树,和着院子里的一丛修竹,几枝青梅,却不正好是岁寒三友吗。
  
  出了院子,谢桥回头一望,却不禁想起了前些日子读过的一阕词,用在此处堪堪应景: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袅。”
  
  过了一屏嵯峨假山,便是溪水汇流之处,乃是一个偌大的池塘,池中大约植了莲,如今还不应季,故此只一泓碧水逶迤,趁着那边青瓦粉墙的几个小院落,越发精巧。
  
  转过一条石子铺就的小径,前面就是一个精致的小院,院门大开着,虽是午后时分,院子里的婆子们却没歇着,依然在忙着整理花圃中的花木,谢桥抬头看去,远远正中悬着一块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锄月轩。
  
  刚迈进小院,却见巧兰何妈妈迎了出来。
  
  刘氏笑道:
  
  “真真你们的脚倒快,不想倒是走到了我和你们家姑娘前面来了”
  
  说着扭脸对谢桥道:
  
  “这是舅妈特命人收拾出来的院子,原本叫邀月斋,子谦前日里说未免落了俗套,因此改成了锄月轩,姑娘瞧瞧可顺心意”
  
  谢桥忙谢了,却歪着头冲何子谦道:
  
  “却不知有何出处”
  
  何子谦灿然一笑:
  
  “宋刘翰《种梅》诗曰:惆怅□风味薄,自锄明月种梅花。你瞧,妹妹这里和我的岁寒居隔水相望,西面却还有一片梅林,不正好合了此诗中的意境吗”
  
  他的话刚落,扑哧一声,那边廊间传过来两声清脆的笑声:
  
  “我当是谁这时候在我们这里吊书袋子,原来是哥哥,倒怨不得了”
  
  谢桥侧头向那边望去,廊间缓步行来两个娉婷的豆蔻少女,前面一个端庄秀美,稳重大方,穿着一件鹅黄色绸袄,下面系着云霞皱透纱裙,堪堪透出里面绣着的百蝶穿花图,腰间系着玲珑环佩,行走间,清脆叮当声不绝于耳,头上梳了一个简单的簪花垂发髻,别着一对金镶红宝石蜻蜓簪。
  
  后面一个修眉明眸,顾盼神飞,衣裳和前面的少女大致相似,只是颜色却是亮眼的银红,头上却没有钗环,只簪了一朵新式样的大红宫花,越发衬得她肤色如玉,姿容不凡。
  
  到了近前,双双对着刘氏行礼,转身又冲着何子谦蹲身一福,两人站直了身子,好奇的望着谢桥。
  
  刘氏指着两人对谢桥道:
  
  “这是你的两个表姐,头先这个是玉兰,后面这个是玉梅,都比你大”
  
  又对两个女儿道:
  
  “这是你们大姑姑家的谢桥妹妹,左右是一家子的姐妹,以后一起在园子里住着,玩耍、读书、做针线、莫要拌嘴才是”
  
  谢桥忙上前行礼:
  
  “谢桥见过两位姐姐”
  
  何玉兰温婉的一笑,后面的何玉梅却忽闪着大眼道:
  
  “你就是那个,不知道曲子,却能听得出曲中意思的桥妹妹了”
  
  谢桥一怔,回头去瞧何子谦。
  
  何子谦展开手里的折扇,摇了摇道: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敬生那个多嘴的,当个新鲜事情说与她们听的”
  
  谢桥却不禁一笑,这两个姐姐瞧着和她谢家的几个姐妹却不怎么一样,言谈举止间透着亲近和善,倒真真令谢桥暗暗松了口气。




32、致远斋拜见外祖父

谢桥住了锄月轩,玉梅住在望梅院,两个院子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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