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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分卷阅读249
七刀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的手抚住玉牌,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这个?”
竹生盯着他:“如何会在你这里?”当日,她将常佩在身边的这块玉牌,赐给了彦郎。彦郎颜色过人,她将自己的随身物给他,为保他余生平安。
七刀看着她,道:“你佩在身边多年,却不知道……这本来就是我给你的?”
竹生怔住。她早年带着大军征战,有许多战利品。她的部下们,会将最好的献给她。但那时候,她常常劲装银甲,那些东西自有身边人收起。后来她卸甲坐镇长宁宫,才开始有了心思装扮。一库房一库房的珠玉中,那块玉牌入了她的眼,常常佩戴在身边。但她的确不知这玉牌的来历。
七刀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不知。
这么多年,原来只是一个误会。他看到她将他献给她的东西随身佩戴,错解成了她对他的情意。后来四美入宫,身边人都被他买通。知道那块玉牌被赐给彦郎,他暴怒而起。
竹生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把彦郎怎么了?”
七刀恍然:“是叫彦郎吗?我总是记不起来……那几个,已经团聚了。”
竹生的握刀的手紧了紧。她的目光扫过四周,眼前双方对峙的情景,无需旁人向她说明,她便已经看得明白。她回过头,问元寿:“翎娘呢?阿城呢?……韩毅呢?”
顿了顿,又问:“赵锋如何会在这里?”
二十年多年前,她将七刀从中枢逐到南陆,以杜城、韩毅制衡他,又将元寿托给了范翎,这才放心的闭关修炼。以那时的安排,如何会让七刀叛乱至此?
元寿满面羞惭,垂下头去。
“赵锋……是八年前,我召回来的……”元寿心头悔恨交加,“老平陆候十五年前就过身了。老永平侯四年前也过身了,范相伤心过度,身体精神便都不大好,她上书乞骸骨,我准了。去年开始……她,她脑子开始糊涂了。”
“你召回赵锋,”竹生平静的问,“她没拦你?”
元寿愈发羞惭,道:“拦了,我……没听。”
竹生望着她的孩子,心下叹了口气。
她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也教得太好了。在对元寿的教导上,实则她和范深亦有分歧。
范深一心想将元寿教导成一位不世明君,可竹生却希望元寿在学会做帝王之前,先学会做一个“人”。结果是,她以母亲的身份日夜施加影响,自然比范深对元寿的影响更深。元寿果然在做一个帝王之前,成功的学会了做一个“人”。他顾念亲情,重视血缘,身为帝王,却保有了一个“人”该有的美好的品德,
但正是这份美好,拖累他至今天的地步。
竹生叹息一声,道:“是我的错。”
她算计,安排,却漏算了一件事——七刀,比那些能制衡他的人都年轻。他熬死了韩毅,熬死了杜城,熬到了范翎失去了威慑力。所以,他终于动手了。
竹生转头看向七刀,问他:“七刀,范翎何在?”
七刀抚着手上的手臂,想起了那个老太婆倒下的样子。她糊涂了一年了,见到他竟然突然清醒,竟识得人了。
“七刀……咳,……七刀……”她倒在血泊中,咳着血唤这个名字,看着他的目光中竟然有怜悯之意。
七刀还没回答竹生,元寿的身后已经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死了!”那声音道,带着恨,带着呜咽,“都死了……”
小小少年从元寿身后露出身形。侍卫也已经替他解开了绑住嘴巴的布带,正在给他解身上的绳索。少年泪流满面,道:“都死了。”
他指着赵赫,道:“他杀了我娘、大伯娘还有堂兄们!”又指着七刀道:“他!杀了我祖母!”
范翎四子,长子杜纯承爵,坐镇抚州,拱卫京畿,妻儿却都留在京城。次子、三子都合家外任,四子杜厚护卫宫城,常伴天子身边。此时,除了外任的次子、三子两房人,还在京城的杜家人,就只剩下这个小少年了。
“翎娘死了?”竹生盯着七刀。
七刀抚着伤口,感慨道:“你一定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当年教给她的近身缠杀,她竟然都没搁下。你送给她的匕首,她竟然一直藏在身上。”
无论范翎与他怎样,她都是名动天下的小范相。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七刀亲自去擒她。不想已经糊涂了一年多的范翎,在见到他的时候,忽而清醒了。那柄藏在身边的小小匕首,便割破了七刀手臂的血管。
但那把匕首最终被七刀捅进了范翎的胸膛。范翎倒在血泊中,怜悯的看着他,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叫出了“七刀”这个名字。
明明,她就是那些逼着他做“赵锋”的人之一。
“七刀。”竹生的身周散发出冰山一般的寒意,“你,杀了翎娘?”
竹生握紧了绿刃。绿刃是一柄长且宽的大刀,它的刀锋一直戳在地上。此时,那刀锋离地,抬了起来。
昔日小树林中,那个少女便是这样握着那柄碧绿的刀,身上流露出掩不住的杀意。七刀骤然胆寒!几十年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惧意陡然蹿起!
他是认定了竹生已死,才敢向元寿发难。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大喝一声:“盾来!”
七刀的身周一直有十来名盾手围绕,片刻不离。这些盾手训练有素,才闻声便已经迅疾的举盾护住了七刀。
然而竹生那一刀,卷着飓风。沙尘骤然翻涌,盾牌在巨响中碎裂,巨大的恐怖的杀意迎面而来。
姐姐!
我的刀给你!
我的人给你!
我的命也给你!
你都拿去!
姐姐、姐姐!
你杀了我罢!
那神女高高在上。她的长发迤逦在他的胸口。她的眼眸深邃如潭,魅惑无边。
神光中,她带着愉悦的笑意。两指并刀,俯身划过他的咽喉。
我的,她满意的道。
七刀眼前都是白光,他觉得自己死了。这一次,不是幻觉。
这条命,终究是……给了她……
飞石和盾牌的碎屑崩得侍卫们不得不以手臂护住头脸,紧闭上眼睛。
唯有元寿没有闭上眼。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母亲挥刀,将那个生了他的男人和他的儿子、他的人……斩成了一片血花。他看到他爆裂,那些血甚至迸溅到了他的脸上,他的嘴里。他尝到了浓浓的腥气,令人欲呕。
这是他人生中必须经历的一场苦痛。他的母亲替他做了他不能做的事,替他终结了血缘带给他的诅咒,推动着他终于抛下了那些因为为“人”的美好而生出的犹豫孱弱,彻底的成为了一个真正合格的帝王。
赵锋、赵赫,盾兵和弩兵,还有簇拥着他们,离得近的兵士,都化作了血雾。散落在四周远处的士兵或肝胆俱裂,或呆若木鸡。
不知是谁第一个将兵刃扔在地上,五体投地。仓啷声随后不绝。知道了那个手握碧绿宝刀的少女是谁,再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竹君已出世,定国公已伏诛,大势……已定。
苍瞳踏出一步,脚上的鞋子碎成了渣渣掉落,彻底成了赤脚。他走到那一堆血肉模糊的中间,捡起了一片盾牌的残片。看了一眼之后,他将那残片递给了竹生。
竹生早在七刀令盾手卫护他时便觉得异样。七刀如何竟会觉得那些盾牌能挡住她的刀?待接过那残片,看到刻在上面的花纹的时候,竹生的瞳孔猛然收缩!
她虽不通此道,却曾在长天宗生活数年。在长天宗,符阵无处不在。看得多了,她一眼就认出那些花纹正是某种符文。
苍瞳又俯身捡起一支弩箭,那弩箭的尾梢也刻着些符文。原来如此,竹生懂了七刀的有恃无恐。
只是,她闭关二十年,突破的境界,远超出他的想象。
她走到那些跪拜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叛军身前,问道:“这些盾和弩,谁人所制?”
有个头目样的人颤巍巍的回答:“定国公身边……一门客……”
竹生问:“此人何在?”
头目道:“在盛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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