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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urice/莫里斯-分卷阅读33

有最堕落的人才会瞥视所多玛。因此,当一个身世清白、身体健康的人向他坦白自己有这种倾向的时候,他自自然然地就回答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他是十分真诚的。他坚信莫瑞斯是偶然风闻一些议论,从而酿成病态的思绪,而一个医师那充满轻蔑的沉默是能够立即消除这种疑虑的。
  莫瑞斯也不是无动于衷地告辞而去的。在霍尔家,巴里大夫可谓大名鼎鼎,他两次使吉蒂起死回生。霍尔先生生最后那场病期间,始终是由他护理的。他非常正直,有独立见解,从来也没有言不由衷过。将近二十年来,他一直是他们家的至高无上的权威者。他们轻易不求助于他,然而全家人都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是能够判断是非的。如今他虽然断定莫瑞斯是在“胡说八道”,但莫瑞斯的每个细胞都有所抵触,心里还是很怀疑:难道自己真是在胡说八道吗?他憎恨巴里大夫的处世哲学:容忍卖淫,简直是卑鄙。但是他依然尊重大夫的想法。他有意与命运再度争辩,离开了大夫家。
  由于不便告诉大夫的一个原因,他加强了这个心意。克莱夫刚满二十四岁就对女人感兴趣了。到了八月,他就满二十四岁了。他或许也会转变吧……现在想想,不满二十四岁就结婚的男人寥寥无几。像大多数英国人那样,莫瑞斯意想不到社会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他的烦恼教给他,世上还生活着其他人,却没告诉他,人们是形形_0_se_0_se的。他试图把克莱夫的发展过程看作自己的先驱。
  倘若能够结婚,与社会和法律达成共识,该是何等愉快啊。后来巴里大夫又遇见了莫瑞斯,并且说:“莫瑞斯,你去找个合适姑娘——这样一来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他想起了格拉迪斯·奥尔科特。当然,如今他已不是那个生硬的大学生了。在那之后,他吃尽了苦头,做过自我剖析,知道自己不正常。然而,难道就没有希望吗?假使他遇见了一个女子,在其他方面对他表示同情呢?他希望有儿女。他是有生育能力的——巴里大夫这么说过。难道他终究不能结婚吗?由于艾达的缘故,这个话题在家里闹得沸沸扬扬。他母亲经常建议他为吉蒂找个什么人。吉蒂则为他找,她抱着一种令人吃惊的超然态度。对她来说,在守寡期间,“婚姻”、“爱”与“子女”这些词已丧失了全部意义。汤克斯小姐送给吉蒂一张音乐会的票,透露出种种可能性。吉蒂说自己不能去,挨个儿问围桌而坐的人要不要。莫瑞斯表示他愿意去。她提醒他道,那天晚上他还有俱乐部的活动呢。然而他说,他不参加了。他去了,碰巧是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那是克莱夫教会他喜欢上的。他欣赏那种刺耳、撕裂、抚慰——对他而言,该乐曲所意味的不超过这个——乐曲还诱使他对汤克斯小姐生出温情脉脉的感激。不幸的是,散场后他遇见了里斯利。
  “《背德悲响曲》。”里斯利愉快地说。
  “《悲怆交响曲》。”俗人纠正说。
  “《_0_luan_0_lun与背德悲响曲》。”于是他告诉他的年轻朋友,柴可夫斯基爱上了自己的侄子,并把杰作献给了他。“我来瞧瞧伦敦的一切绅士淑女恭听这乐曲的场面。哎呀,至高无上!”
  “你怎么知道这么古怪的事。”莫瑞斯一本正经地说。奇怪的是,当他找到一个知己的时候,他并不想吐露秘密。不过,他马上到图书馆,找来了一本柴可夫斯基的传记。对正常的读者而言,这位作曲家的婚姻没有多大意义,充其量能揣测他与妻子合不来。然而,莫瑞斯却感到一阵狂喜。他知道这种不幸意味着什么,以及巴里大夫怎样把他拖到悲惨结局的边缘。读着读着,他与“鲍勃”相识了。婚姻破裂后,柴可夫斯基被这位了不起的侄子所吸引,从而在精神上和音乐上获得新生。此书把积尘吹掉了,他对它心怀敬意。因为它是惟一帮助过他的文学作品。然而它仅仅是帮助他后退了而已。他还停留在火车中的那个场所,除了相信大夫们统统是傻瓜以外,一无所获。
  现在,条条道路好像都堵死了。出于绝望,他恢复了少年时代就已放弃的行为。他发现,这确实给予自己一种堕落的安宁,确实把支配自己全部感觉的生理冲动镇定下来,好容易才得以埋头工作。他是个普通的人,能够在一场普通的战斗中获胜。然而大自然却把他摆在与不同寻常的事物进行较量的位置上,惟有圣徒才能独力征服它,他开始节节败退。造访彭杰之前不久,新的希望渐露端倪,模模糊糊,不够美好。是催眠术,里斯利告诉他,康沃利斯先生就曾求助于催眠术。一位大夫说:“喂,喂,你不是个阉人!”于是,看哪!他就再也不是阉人了。莫瑞斯找到了那位大夫的地址,但他并不相信会有什么结果。他跟科学打过一次交道,就足矣了。他一向觉得里斯利知道得太多了。当里斯利交给他那个地址的时候,口气固然友好,却略微有点儿觉得有趣的味道。
  如今克莱夫-德拉姆再也不会由于与莫瑞斯的亲昵关系而受损害了,因此他期望助友人以一臂之力。自从他们在吸烟室分手以来,莫瑞斯想必备尝辛酸。几个月以前,他们就断绝书信往来了。莫瑞斯的最后一封信是外祖父在伯明翰逝世之后写的,他告知自己绝不_0_zi_0_sha。克莱夫从未料想他会_0_zi_0_sha,他很高兴这一戏剧性事件就此结束。当他们通过电话交谈的时候,他听到的是值得表示敬意的一位男子汉的嗓音——听上去,这个男子汉愿意摈弃前嫌,将_0_ji_0_qing转变为泛泛之交。可怜的莫瑞斯并非矫揉造作,装出豁达的样子。他的声调缺乏自信,甚至有点儿气恼,克莱夫恰恰断定这是正常的,从而觉得有改善的余地。
  他很想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他记不起过去那件事是什么性质的了,却记得它的分量。他还承认莫瑞斯曾使他从艺术至上主义的深渊升腾到爱的光风霁月中去。如果没有莫瑞斯,他永远也不会成长为与安妮般配的男子。在那没有成果的三年里,他的朋友始终在帮助他。倘若他不肯帮助这位朋友,确实是忘恩负义到极点了。克莱夫不喜欢表达感激之情,他宁肯出于纯粹的友谊进行帮助,然而他不得不使用惟一的手段。倘若一切都顺利,倘若莫瑞斯一直抑制自己,不感情用事,倘若他停留在电话的另一头,倘若在安妮这个问题上他是健全的,倘若他不怀恨在心,不太较真儿或者不太粗暴——那么他们就能够重新做朋友,尽管是通过另外一种途径,采取另外的方式。莫瑞斯具有令人钦佩的素质——他清楚这一点,而他不仅知道,还能够感觉到这样的日子也许正在回来。
  克莱夫的脑子里难得浮现这样一些想法,而且想得也不深,他的人生以安妮为核心。安妮和他的母亲处得好吗?安妮会喜欢彭杰吗?她可是在靠近海洋的苏塞克斯(译注:苏塞克斯是盎格鲁撤克逊英格兰王国之一,位于英格兰东南部,版图相当于现在的东塞西克斯和西塞西克斯两郡。)长大的呀。这里缺少宗教仪式,她会感到失望吗?丈夫从事政治活动,她能适应这种气氛吗?克莱夫沉醉在爱情中,将整个身心都献给了她,把早先的_0_ji_0_qing所教会自己的全部倾泻在她的脚下。至于那番_0_ji_0_qing原是为了什么人的,他可得费些力气才能回忆起来。
  订婚伊始,热情洋溢,对克莱夫而言,安妮是全世界——包括卫城在内。他曾经想把莫瑞斯这件事向她坦白,她向他坦白过一个小错误,然而出于对朋友的忠诚,他抑制住了自己。事后,他为此而庆幸。因为尽管安妮显示出自己是个女神,却并不是雅典娜·波里亚斯。有好几个问题是他不能涉及的。他们二人的结合成为主要的问题。婚后,当他进入她的卧室之际,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虽然她受过良好的教育,却没有人教过她何谓性。克莱夫对她关心爱护得无以复加,但他把她吓得魂不附体。他边想着她厌恶他了,边离开卧室。但她没有,此后,她夜夜都欢迎他,只是两个人一言不发。他们在与日常生活不相干的世界中结合,这个秘密拖曳着他们生活里的许许多多其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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