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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urice/莫里斯-分卷阅读34

有那么多事是不可提及的。他从未看到过她的裸体,她也没瞧见过他的。他们无视人的生殖机能与消化机能。正因为如此,关于他尚未成熟时的那个话题,永远也没有启齿的余地。
  那是说不出口的。它没有插到他和她之间来,是她站到他和它之间了。重新考虑一番之后,他认为幸亏没有说。尽管没有什么不光彩的,却令人感伤,值得忘却。保密合他的心意,至少他毫不遗憾地采取了这个做法。他从未有过直言不讳的愿望。虽然他重视肉体,却觉得实际的性行为似乎是缺乏想象力的,最好用夜幕遮住。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性行为是不可宽恕的,男人与女人之间则是可行的,因为自然与社会予以认可。但是绝不能议论,更不能吹嘘。克莱夫的理想婚姻是有节制而优雅的,就像他所有的理想一样。他在安妮身上找到了合适的伴侣,她本人有教养,也钦佩旁人的教养。他们体贴入微地相互爱慕。美好的习俗接纳了他们——与此同时,隔着栅栏,莫瑞斯正在徘徊,嘴里是不合时宜的话语,心中充满邪恶的欲望,双臂抱着满满当当的空气。
  八月份,莫瑞斯请了一周的假,按照邀请,在彭杰和村民之间举行板球赛的三天前来到这座庄园。他是怀着古怪、怨愤的心情抵达的。他一直在想着里斯利谈及的那位催眠术师的事,强烈地倾向于找他诊治。这种病太讨厌了。比方说,当他乘马车在园林中穿行的时候,他瞧见一个猎场看守正在跟两个女仆调情,一阵妒意袭上心头。两个姑娘丑陋得很,那个男人却不以为然。不知怎的,这就更糟了。他瞪着那三个人,觉得自己既残酷又一本正经。两个姑娘咯咯地笑着脱逃了。男人鬼鬼祟祟地偷看了他一眼,觉得伸手碰碰便帽更安全一些。他给三个人的小小游戏泼了冷水。然而,他一旦离开这里,他们仍会凑到一起,相互接吻。他是否应该改变自己的气质,随大溜儿呢?他要等造访之后再决定——心存万一的希望,对克莱夫有所期待。
  “克莱夫出门了。”年轻的女主人说,“他向你致意,回来吃晚饭。阿尔赤(译注:阿尔赤是阿尔赤鲍尔德的昵称)。伦敦会照料你。可我不相信你需要照料。”
  莫瑞斯微微一笑,喝下给他端来的茶。客厅还留有昔日的气氛。人们三三两两地伫立在周围,仿佛在安排什么事的样子。克莱夫的母亲尽管不再当家做主,却仍住在主楼里,因为寡妇房的下水道堵塞了。整座宅第更加给人以荒废之感。隔着瓢泼大雨,他注意到大门柱弯曲了,树木郁郁苍苍,令人窒息。室内,色彩鲜艳的结婚礼物活像是打在磨得很薄的衣服上的一块块补丁。伍兹小姐并没有给彭杰带现钱来。她有造诣,讨人喜欢,与德拉姆家属于同一个阶层,英国倾向于逐年减少付给她的款项。
  “克莱夫游说去了,”她接下去说,“秋天将举行补缺选举。他终于说服了大家,让他们支持他去做候选人。”她有一套贵族的本领,能够预感到对方的批判。“说正经的,倘若他当选了,对穷人而言,是一桩极好的事。他是他们的最真实的朋友,要是他们知道该有多好。”
  莫瑞斯点了点头,他乐意谈谈社会问题。“得训练训练那些人。”他说。
  “是啊,他们需要一位领导者。”一个柔和然而高雅的嗓音说,“他们得受苦,直到找到一位领导者。”安妮把新任的教区长博雷尼乌斯先生介绍给他,他是她本人请来的。不论任命谁,克莱夫都无所谓,只要他人品好,献身于本村的事务就行。这两个条件博雷尼乌斯先生都具备。他属于高教会派(译注:高教会派注重圣职的权威、圣餐以及仪式,是英国国教会系统中的一派),而即将离任的那位教区牧师则属于低教会派(译注:低教会派也是英国国教会系统中的一派,强调福音主义,不大重视圣餐、仪式以及圣职的权威),刚好取得平衡。
  “哎呀,博雷尼鸟斯先生,您说得多么有意思!”老夫人的喊声从屋子的另一头传过来。“可是我猜想,您的意见是我们大家都需要一位领导者,我完全同意。”她东张西望。“你们大家都需要一位领导者,可不。”博雷尼乌斯先生说罢,随着她的视线四下里打量。可能没找到他所物色的东西,过一会儿他就告辞了。
  “在教区他不会有什么可做的事。”安妮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他总是这样子。他上门来,为人们的住房问题申斥克莱夫一顿,连饭也不肯吃就走了。是这样的,他很敏感,为穷人忧虑。”
  “我也在跟穷人打交道,”莫瑞斯边取一片蛋糕边说,“可我不为他们忧虑。一般说来,为了国家的缘故,有必要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仅此而已。他们没有咱们这样的感觉。咱们要是处于他们的地位,会痛苦不堪,他们却浑然不觉。”
  安妮好像不以为然。她却觉得自己把那一百英镑交到信得过的证券经纪人手里了。
  “我只认得球僮或贫民窟里的学院传道区的人们。不过,我还是了解到一些情况。穷人并不想让别人可怜他们。自从我戴上拳击手套,跟他们厮打以来,他们才真正喜欢我。”
  “哦,你教他们拳击。”
  “是啊,还有足球……他们是蹩脚的运动员。”
  “我想是的。博雷尼乌斯先生说他们需要爱。”安妮歇了口气说。
  “他们肯定需要,然而他们得不到。”
  “霍尔先生。”
  莫瑞斯擦了擦小胡子,眉开眼笑。
  “你是个玩世不恭的人。”
  “我只是随便说说。我猜想听上去是这样的吧。”
  “可你喜欢做个玩世不恭的人吗?”
  “人嘛,对什么都能习以为常。”他说完,猛地转过身去,因为背后的门被风刮开了。
  “唷,我的天哪!我斥责克莱夫愤世嫉俗,但是你却超过了他。”
  “我对玩世不恭——用你的话来说广一也习以为常了。正如穷人对贫民窟那样,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他畅所欲言。进门后,油然生出一种_0_huo_0_la辣的鲁莽劲头。克莱夫不屑于留在家中迎迓他。管它呢!“你东撞撞,西撞撞,随后就会对自己那个特定的窝习惯下来。起初,人人都像一群小狗似的尖叫:汪!汪!”他出乎意料地学起狗叫来,把她逗笑了。“到头来你会领悟大家都太忙,没工夫听你叫,于是你就不再叫下去了。事实如此。”
  “一个男人的看法。”她边说边点头,“我永远也不让克莱夫抱这样的观点。我认为人应该有恻隐之心。……相互提携。毫无疑问,这一套已经过时了。你是尼采的崇奉者吗?”
  “问点儿别的吧!”
  安妮喜欢这位霍尔先生。克莱夫预先提醒过她,她也许会发现此人反应不灵敏。在某些方面他是这样的,但他显然有个性。她理解了为什么她丈夫会觉得他是意大利之行的好伙伴。“可是,你为什么讨厌穷人呢?”她突然问。
  “我并非讨厌他们。只不过是除非迫不得已,我把他们置之度外。贫民窟啦,工团主义(译注:亦称无政府工团主义或革命工团主义,主张工人阶级采取直接行动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包括国家),建立以生产单位的工人为基础的社会制度的运动。它盛行于1900-1914年间的法国,并对西班牙、意大利、英国等有相当影响。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已趋于衰落,但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它在欧洲仍有一定的影响。)啦,以及其他的一切,是共同的威胁,为了对抗它们,每个人都应该尽绵薄之力,但不是出于爱。你的博雷尼乌斯先生没有面对现实。”
  她沉默片刻,然后问他的年龄。
  “明天就满二十四岁了。”
  “啊,就你这个年龄而言,你非常冷酷。”
  “你刚才说我玩世不恭。你对我的判断下得太容易了,德拉姆太太!”
  “不管怎样,你是固执的,这就更糟了。”
  她发现他皱起眉来,于是担心自己的言语过分了些,就把话题转到克莱夫身上。她说,她原以为克莱夫该回来了。由于明天克莱夫得出门,就越发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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