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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几万里-分卷阅读18

来,还想要我留你一条命不成。”
  “侯爷明鉴,在下是相府门客,若死在侯府,侯爷想必也会有不少麻烦,再说您婚期将近,若有凶案,恐怕……”
  他脸上带着一丝轻松,似乎是笃定了聂衍不会杀他。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脖子上一凉。
  瞳孔微缩,门客抬头,只看见这张十分好看的脸上带着冰棱一般的嘲讽:“我上清司,只斩妖邪。”
  “那被我斩的,就只会是妖邪。”
  门客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就感觉嘴里被塞了东西,然后身子跟着有了变化。
  在他咽下气的前一秒,他从聂衍鸦黑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模样。
  一头形状奇怪的,妖怪。
  “……”
  坤仪倏地又从梦魇里惊醒。
  外头夜幕正沉,她抓着锦被喘了好几口粗气,迷茫地看着桌上放着的吉服。
  “殿下?”兰苕打了帘子进来,拿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别怕。”
  “我梦见好多人在逃跑。”她喃喃着伸出自己的手,“而我在追杀他们。”
  “我怎么会追杀他们呢,那都是些老弱妇孺。”
  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兰苕道:“只是梦而已。”
  要真只是梦就好了,可她每次梦见这些,醒来都会有人出事。
  背脊倏地一僵,坤仪飞快起身,鞋也没穿就开始往外跑。
  “殿下?”兰苕大惊,拦也没拦住,连忙踉跄跟着她追出去。
  夜凉如水,石板路光脚踩上去有些刺骨,坤仪浑然未觉,只盯着院墙的方向,一路飞奔。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这样一个夜晚,她梦见自己吃了人,醒来跑向杜素风所在的帐篷,掀开就只看见一片血腥。
  杜素风不是病死的,是被营地附近的妖怪毒死的。
  他被咬伤,倒也斩杀了妖怪,只是毒素侵体,药石无医,这才写下遗书。待她赶到之时,他身子都已经发凉。
  坤仪不会忘记那种触感,入手比冰还凉,比铁还沉。
  翻过后院院墙,她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越过惊呼的家奴,一路直奔主院。
  “殿下?”夜半端着水出来,与她撞个正着,差点将水泼在她身上。
  坤仪低头,看了看盆里血红的水,眼眶也跟着红了:“你主子呢?”
  “在里头。”夜半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多说,就见她朝里屋冲了去。
  “诶,殿——”
  想阻止都来不及,坤仪像一阵风,卷开屋门,吹得聂衍刚合拢的里衣衣襟又松开了大片。
  “殿下?”他皱眉。
  坤仪在他面前站定,一双眼紧张地从他的脑袋顶看到脚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心口淤积着的紧张才终于松下来。
  一松,眼泪就跟着掉。
  聂衍原本是有些恼的,这人真是半点规矩也不顾,半夜三更强闯他房间,遇见他在更衣也不回避。
  可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撞上她哭得可怜兮兮的凤眼。
  “我以为你也出事了。”她抽抽搭搭地道,“你,你终究还是比他们厉害。”
  不知为何,聂衍不太喜欢从她嘴里听见“他们”,但这人看着很伤心,他也不好在此时与她计较,便只问:“出什么事了?”
  “做噩梦。”坤仪哽咽,“我每次做噩梦,都要死人。”
  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聂衍伸手,迟疑地拍了拍她的头顶:“盛京每天都在死人,就算你不睡觉,他们也会死。”
  头一次有人同她这么说,坤仪怔愣,连哭都忘了,眼泪包在眼眶里,懵懵地问:“真的?”
  “臣执掌上清司,每日要替上百死者入档,自然不会欺骗殿下。”他抿唇,看一眼她_0_bai_0_nen嫩的脚,眉头皱得更紧,“每天都有上百人死于妖祸,与其说是殿下的噩梦会昭示人的死亡,不如说每个人在活着的时候,都要面对其他人的死亡。”


第17章 大婚
  可能因为聂衍长得实在太好看,坤仪觉得他说的话格外令人信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只眨巴着眼看着他:“那夜半怎么端着血水?”
  “方才有妖怪闯我府邸,被我斩杀,那是妖血。”聂衍垂眼道。
  “哦……”坤仪点头,想想又不对,“你府邸里不是有很多法阵?妖怪怎么还敢闯来。”
  “因着殿下,微臣府中法阵不得已减少了些。”他不悦,“便给了它们机会。”
  原来是这样,坤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脚趾也往裙下缩了缩,“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聂衍拦住她,没好气地道,“殿下不冷?”
  他不说还好,一说坤仪只觉得脚凉得站不住,原地跳了两下,就踩到了他的鞋面上。
  聂衍闷哼一声,见她要摔,下意识扶着她的腰,微恼:“殿下成何体统。”
  坤仪抓着他的衣襟,皱了皱鼻尖:“你我不日就要完婚了。”
  “那也还未完婚。”
  “哦。”她撇嘴,“可我就是脚冷。”
  这理直气壮的无理取闹也不知跟谁学的。
  聂衍叹息,张嘴想喊夜半,这人却又伸手来捂住他的嘴。
  “别啊,让他们进来瞧见我这模样,以后我在你府中人的面前哪还有什么威严。你想做什么,自己去。”
  “回禀陛下。”他黑了半张脸,“臣要去壁柜里拿一双靴子给殿下,好让殿下回府安寝。”
  “壁柜远么?”
  “不远,但臣被殿下踩住了脚。”
  坤仪莞尔,调笑似的瞥着他:“那便就这么去。”
  她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没擦,神情却又娇俏起来,漆黑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像极了在打坏主意的小狐狸。
  聂衍知道自己是不该陪她闹的,可想想,人都有怜悯之心,他太冷漠也不合适,她既然这么难过,那纵她一回也无妨。
  于是,夜半因为太担心自家主子不会哄女儿家而趴在窗台上偷看的时候,就见侯爷正抱着坤仪殿下,两人两脚,一步一并地往床榻的方向挪。
  殿下依旧是那身黑纱,他家侯爷穿的却只是寻常里衣,两人身子贴得严丝合缝,亲密无间。
  夜半:“……”
  他的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自家主子是个极其讨厌人近身的性子,夜半清楚,所以在两人婚事定下的时候,他十分担心,生怕主子一个不高兴惹恼殿下,那上清司便要连带着落下个轻慢皇室的罪名。
  可眼下,夜半挠头,他也想不明白,主子怎么突然不忌讳了。
  聂衍挪到壁柜旁,拿了一双崭新的靴子给她。
  坤仪试了试,他的靴子,她穿着自然大了一截,连靴身都耷拉下来,_0_bai_0_nen的小腿衬着大了两圈的靴口,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鞋。
  不过,也没得挑,她一步一趿拉地走了走,然后冲他笑:“那我就先回去了。”
  聂衍抿唇,半晌才道:“下次出来别这么匆忙。”
  “下次?”她挑眉,眼里光华潋滟,“下次再想来找你,我都不用回去,径直就能在你这儿住下。”
  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目光,他不吭声了。
  她又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便趿拉着靴子原路返回。
  聂衍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沉下了脸:“下次殿下过来,你们通传快些。”
  “是。”
  夜风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聂衍说是妖血,坤仪便不会多想,回去捂暖了脚,倒头就继续睡。
  两人大婚这日,贺礼如云,险些将新宅的庭院给塞满了,坤仪被厚重的头冠和礼服折腾得够呛,耐心也逐渐消失。
  “没想到我还要被这样折腾一次。”她倚在太师椅里,翻着白眼道,“也算是前无古人。”
  大宋女子爱名节,不爱改嫁,她这种成亲两次还都是大操大办的实属少数。
  兰苕听得轻轻推了推她:“殿下,以后少提些往事,驸马未必会高兴。”
  坤仪撇嘴,复而又笑:“他总是不高兴的模样,得要人逗弄,哄着哄着才能高兴。这场面本宫尚且不耐,他肯定更是不喜,你快让人拿一碟果子去安抚安抚。”
  昱清侯那样的人,瞧着就不爱吃甜食,果子能讨他欢心么?
  聂衍正面无表情地任由人替他戴上喜冠,手边突然就多了一碟子甜点。
  夜半皱眉:“谁拿来的?撤下去吧,我们家侯爷不爱吃……”
  “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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