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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有梦-分卷阅读151

,一副等她表扬的神情。

  翟思静伸手摸摸他颌角,刺啦啦的胡茬儿,又摸摸他的额角,硬铮铮的鬓发——真是个心硬如铁的男人,但是又与他少年的时候不同了。
  她笑着说:“谢谢你。”

  杜文吃了蜜糖似的,搂紧了她说:“谢啥呀!我当这个大汗若是连这点自_0_zhu_0_quan都没有,还有个什么劲啊?还不如……”

  翟思静打断他说:“这次先把明着反对的人都摆上台面,一个个收拾、对付。但是,收拾完这波,应该还有下一波,你再收拾?再对付?”

  “对啊。”杜文说,然后愣了愣,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停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指的是谁。”

  翟思静说:“有的话,你说不便,我说也不便,撕破脸要难堪一辈子。”
  但又不能放之任之。
  她长叹一口:“我也不知要怎么努力才行……大概并不是因为我的不孝,只是因为身份摆在这儿罢了。”

  闾太后不仅有她的私心,而且从来都是狐疑冷酷的性格。杜文哪有不明白的!
  但是毕竟是亲娘,对他是爱到骨子里的,他也懂,也不忍。
  杜文的手指叩击着床帮子,把怀抱里的小女儿都弄醒了,张开嘴就“哇哇”嚷着要吃奶。

  听到声音,乳母在窗户外急得打转转,但是大汗的命令在,她又不敢靠近过来。
  倒是皇帝亲自出了门,叫乳母进来喂奶。

  他站在门口,看着秋空黄叶,略忖了忖就有了定夺——她要折腾,他就陪她折腾一场。后宫里的花样,他小时候在她身边也见得多了,他借把刀,但是尽力不伤她就是了。
  毕竟,这不仅仅是保全一个心爱的女人的事,也是保全他所控的权力。

  他叫来身边亲信的一个宦官,吩咐了几句话。

  那宦官咽了咽口水:“大汗,太后那里……”

  杜文挑着嘴角:“本来不就是敲山震虎么?”


  第 114 章
  皇帝杜文亲临中散令翟量的府邸, 看望在朝堂上被打伤的这个孱弱_0_han_0_ren。

  翟量出二门迎驾, 跪叩之后, 傻乎乎抬头说:“大汗,臣没有请假呀?”

  杜文笑起来, 指着他半张淤紫的脸:“那朕该夸你带伤办事,是贤臣循吏的典范么?”

  翟量脸还肿着,笑一笑扯到嘴角都会疼,表情很难看地低声说:“本来就被人嘲笑臣这个_0_han_0_ren孱弱无能了,若是因为这点子小伤再请假,不知多少人要说臣矫情……”

  杜文点点头,拍拍他肩膀说:“起来吧。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安静不被人打扰的说话的地儿?”

  “有, 有有。”翟量起身,指了指后头,“花厅水榭, 都很安静, 四面都是通敞的门窗, 一眼就什么都看得到,不怕人过来‘打扰’。”

  杜文满意地点点头。进了屋子里, 他摆摆手说:“衡权, 你不用准备茶水点心了,朕一般不在外头用这些东西。叫家里服侍的人都离得远远的。”

  而他带来的侍卫和宦官, 也训练有素,很默契地在水榭外头五六丈远的地方围起来——既能护着里头, 又听不见皇帝与大臣交谈的内容。

  “衡权,”杜文依然是称他表字,毫不带侮慢,“让你受委屈了。”

  翟量先还有些手足无措,但被抚慰后心定了下来,确实有些委屈,但他还是挺着脖子说:“不委屈!臣的一片公心,天地可鉴,大汗知道,臣就死而无憾了。”

  杜文笑道:“朕知道你有公心,其实有私心也可以的呀。”

  翟量噎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嘴角一牵,疼得紫肿的脸一阵抽痛,顿时攒眉咧嘴一副怪相。
  “是的。”他老老实实说,“也有私心。思静生子,若是这么急就封了太子,按着国朝旧制,思静就……就……”

  他吸溜了一下鼻子,偷偷瞟瞟杜文的神色——皇帝一脸“深以为然”的淡笑——他的胆子就大多了,在自己家里,说话也可以略带逾矩:“臣和堂妹其实也算不上很亲,她是嫡室的女郎,臣只是旁支的庶子,小时候那是看天上人一样看她。但自从送亲之后,接触多了,知道她是个可以做贤妻良母的女郎,虽然不敢为家中女郎谋求高位,但她若是因儿子当了太子而送了一条命,纵使是追赠皇后,臣也觉得不值。何况,大汗于她……于她还是有情的,想必也……也舍不得吧?”

  杜文一副淡漠无情的样子笑道:“妻子如衣服,舍不得啥呀!衡权,你不要乱猜朕的心思!若是在外人面前提‘舍得舍不得’这种茬儿,朕可是立马可以办你。”

  他神情诡异莫测,但翟量就是横了一条心说:“是,所以在家宅里,想必大汗是许臣直言,不会怪罪的。古人说‘圣人忘情’,但是要做圣君,岂能真正无情?民瘼其瘳,还是要感同身受才能体会,大汗你看佛家论慈悲,也要先入世呢!不然高僧说的‘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是什么意思呢?”

  杜文倒给他说得愣了愣。
  回忆起来,他和翟思静的真正和解,真正相知相许,不是自他把她困在身边始,也不是自他得到她的身子始,而是从他在危难之时终于放弃一直以来自私的狭念,返身救她开始,也是从他在伤重时做那个漫长而零散的噩梦,了解她的苦难开始。
  民瘼其瘳,道理相通,他的政治理想当然不是登上那个位置吃喝玩乐,从小儿跟着阿爷处政,后来又跟着翟思静读书,他也想做个名垂青史的圣君啊!

  翟量见他茫然的样子,倒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心里忐忑久了,又不见对面这位皇帝发话,想想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咬咬牙干脆跪地道:“大汗见恕。”

  杜文回神道:“你无罪,谈不到恕不恕。起来吧。”

  他坐在那里,抚膝道:“这次首先发难的是贺兰氏,朕虽不觉得意外,但觉他们首先做这个出头鸟,是愚蠢的胆大了。”
  他想着母亲那里的面首,心里当然明白为什么,明白贺兰氏是倚仗着什么,所以接下来的神色就更加冷冽了:“本来朕就瞧他们不顺眼,现在既然首先犯朕的忌讳,不收拾他们都说不过去。贺兰部和晋中、关陇接壤,这两处朕有心腹的军队,不怕他敢作祟;原来只是特别担心贺兰部会联合柔然,再与东边的闾氏部族成连横之势。现在我在贺兰部和柔然之间,安插了翟家。”

  他手指头叩击着桌面,淡笑道:“转眼一年了吧?翟家虽然在瑙云那片苦寒之地,但没有人在意,没有人阻隔,其实是自由身。重新吆回门客、收拾部曲、建立军镇,只要朕肯放权,翟家人敢不敢为朕先驱,歼灭贺兰部?”
  他的眼睛锐光闪闪,直直地盯着翟量。

  翟量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好半天说:“这个……”

  杜文皱眉鄙夷道:“废物!”

  翟量顿时说:“敢!”

  有什么不敢的!皇帝肯放权,就是要拿翟家当把刀,对付他不便出手的贺兰部。以杜文的手腕和魄力,翟家只要肯乖乖当这把刀,两面夹击,贺兰部没有不灭的道理——皇帝要的是兵不血刃的表象,避免其他三部寒心。而翟氏如果得到贺兰部的地方,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与鲜卑人共襄天下”的愿望就实现了三成了。

  杜文这才笑了。
  翟家有这个贼心,也有这个贼胆,从依附乌翰开始,他就看出来了。而现在,翟家迁离陇西,根基已经不在了,所倚仗的还是朝廷的任用,所以并不怕他们翻天。

  政治的事就是这样,黑与白是不存在的,全是灰色。
  站好队伍,明确方向,必要时敢背黑锅,不怕灭族。是成是败、是“英雄”是“狗熊”就是赌个天命而已。
  只有下愚才会听信史书的吹和踩,在当世和后世里把“忠”“奸”“贤”“愚”等等字样贴在人的额颅上!

  杜文毫不心急,回到平城宫之后,照常处政,但凡有人跟他提“立太子”,他就回一句“干卿何事?”噎得人说不出话来为止。
  然而,那些联名的折子,一个个名字都记录下来;那些茶肆酒馆谈论“立太子”时义愤填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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