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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有梦-分卷阅读157

儿没作声,但接着却说:“人我是不在乎,但是贺兰部的心思,你是该明白的,别一时冲动,把自己陷到难办的境界里去。”

  话是好话,但杜文此刻毕竟还是怒火冲头的,泛泛地听,觉得母亲手实在伸得长、管得宽,完全不耐烦听下去,此刻咬着牙笑道:“这个不劳烦阿娘操心。阿娘只操心肚子里这个生完了,您还准备再找哪家的男儿?下次麝香最好用重一点,免得我阿爷去了这么多年了,我倒突然弟弟妹妹成行了!”

  闾太后直直地盯着儿子,在他拂袖准备告退的时候,突然喑哑着声音问:“杜文,这件事,是不是让你很恨我?”

  杜文低着头,好半天摇摇说:“阿娘刚刚四十出头的人,如狼似虎的年纪,我尴尬得很,但谈不上恨。”

  “说实话吧。”语气淡淡的。

  杜文继续低着头,口腔里“啯啯”地往下咽酸苦的津水。他终于说:“我还是觉得……_0_han_0_ren女郎‘从一而终’比较好。阿爷对阿娘,真是好得没话说,难道真就守不住?!”

  闾太后目光晶莹,苦涩地笑了半天,说:“外人都看着好,看着我当年要什么就有什么,看着他宠我宠在脸上,呵护得亲女儿似的。可是这码子事吧,冷暖自知。”

  杜文抬眼看了母亲一下。

  闾太后叹口气,歪着脖子瞧着窗外:“我嫁给他之前吧,心里喜欢你姥爷家下的一个少年郎,和我同龄,长得极俊了。可惜身份略低点,只是帐下部曲的小领军。我还没来得及和谁提,就被献给你阿爷做妃子。第一晚上我看他,就不满意。”
  她的神情里还有些少女感,大方落落,骄傲得天鹅一般。

  杜文呆呆地望着她,而她终于落寞一笑,从回忆里走出来:“不满意又怎么样?他比我大十几岁又怎么样?他第一夜对我一点都不温柔又怎么样?我还不是没有的选,一心一意地跟了他一辈子?”
  她仰头长叹,又似在回忆,又似在说什么可笑的笑话:“人人都说,他宠爱我,对我好,我不能不知足,不能不知恩。何况,辽河闾家那么大一家子,皇帝手松一松,好处多给一给,闾氏就好过得多——人人都说该谢我,我牺牲了自己青春的身子,牺牲了自己的感情,换得那么大的好处。呵呵……”

  可是,不满意终究是不满意,夺来的感情终究是夺来的感情。
  她为什么要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守贞?!

  闾太后最后自己一笑,依然笑得很美,可刚刚谈到初恋时那种少女感早就没了,剩下的是现实磨砺出来的粗糙锐利的眼神:“其实那些个小公鸡,我也不喜欢,他们用心不纯,我还有不知道的?只不过他们年轻,嘴又甜,逗弄起来好玩得很,又比你阿爷那时候还要能满足我。我苦了那么多年了,想找点乐子——并不是吃点好的、穿点好的那种乐子,那种我才不稀罕!”

  她最后摸着自己的小腹:“三个月了,这奇妙的感觉已经二十年没有体验过了。”
  看了看儿子,终于哀求道:“当娘的,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以前对你是,现在对‘他’也是。杜文,你留‘他’一条活路吧,我什么都不为‘他’争。”

  然而被他娘培养了一辈子狐疑性格的杜文,在犹豫了好久之后,仍说了一句扎心的话:“阿娘,今日我好好在这里,你当然不会为‘他’争;但是若我有个万一,我的孩子跟你隔了肚皮,你的心,大概就要偏了吧?”


  第 119 章
  闾太后陡然变色, 半晌道:“杜文, 我为你在后宫拚斗了一辈子, 今日就换了你这样无情地对我?”

  而杜文亦道:“阿娘,是你教我的, 一切,都须以大局为重,以长远为重。在柔然,我伤重时,你以大局为重回去部署,我深以为然;那么现在我以长远为重,不能给自己、给大燕皇室的血统留下祸患,哪里不对?”

  闾太后强忍着泪意, 厉声道:“你若以大局为重,长远为重,应该知道辽河闾氏是你的舅家, 绝不会叛逆。你要警惕的是心心念念想渗透你的_0_han_0_ren, 他们那一套主张, 才会孱弱我们的骑兵、我们的牧民,会让我们连柔然都对抗不了!你若以大局为重, 立下太子之后, 赐死太子之母,免得混杂_0_han_0_ren血脉的孩子在母亲的教养和控制下会比你更加孱弱!否则, 将来_0_han_0_ren会霸占我们的土地,变更我们的心思, 明面上是我们赢了,而最后却是他们赢了!”

  杜文寒着面孔说:“阿娘,我不孱弱,我的孩子,也不会孱弱!这是我的事!我是这片土地的君王,我打的那些仗,读的那些书……”他说得激动起来,捶打着自己的胸脯,最后深长地呼吸:“我都懂,你不要再把我当孩子!”

  闾太后瞠目看着儿子,最后软下来说:“杜文,你是不是很怨恨我?怨恨我背叛了你阿爷,怨恨我曾经在你伤重时抛下你独自离开?”

  杜文摇了摇头:“有的牺牲是对的。但是阿娘,有的让不让步无关乎孝顺不孝顺。这一片土地是叱罗氏的江山,它要更长远地存在下去,只有融合一条路走。”

  他到底不忍看闾太后咬着牙关、浑身颤抖的伤心模样,上前抱了抱母亲,突然感觉曾经在他面前那么厉害的一个女人,此刻在他怀里也只是小小的一团,硬铮铮的骨头,柔软的肌肉,颤抖着,哭泣着;而他,强大有力,反而可以对她温柔相待。

  “杜文,”他的母亲终于停止了颤抖,话瓮瓮地从他胸怀里传出来,“你还是不够懂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杜文裹着她,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她什么都做得出来,比如当年在他阿爷面前,她已经苦心孤诣把他往最高的位置上推,只是后手还没使出来,就被乌翰占了先机。
  他甚至都笑了笑,阿娘还在威胁他么?他已经是长大了的狼王,不再怕她甩动着鸡毛掸子来打他了。

  而他阿娘沉沉地在他胸前说:“我甚至可以为你死的。”

  杜文笑容凝住了,不知她此刻为什么要说这个。

  杜文出门的时候,看见贺兰温宿抱着腿坐在远远的墙边的抄手游廊栏杆边,夜色里,廊上的灯光照着她的脸,依然是平淡无奇中带着一点点敦厚的样子,甚至会给人带来错觉:这就是个可怜的、没人爱的姑娘,老老实实在宫里生存着,却得不到皇帝的青睐。

  杜文走过去,温宿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双手交握在小腹前,说话磕磕巴巴的:“大汗……服侍太后睡下了?”

  “嗯。”杜文点点头,“今日的事,我若在外头听到传出去一个字,就知道是你了。”

  温宿不知他为何总是那么无情,吸溜着鼻子说:“是……我不会乱说的。但是真的外头有传闻,大汗也要明察——凭什么就一定会是我说的?”

  杜文锐利的目光一下子落到她身上,使她瑟缩了一下,悄悄抬起少女小鹿般的眼睛瞟了他一下。

  梦里好像见过她不同年纪时的模样,她的脸会变得苍老、下垂,眉目会显得愈加温善慈和,说话也是永远的细声慢语,仿佛她真的一辈子就是这样一个温柔敦厚的人。
  可是他犹记得她坐在柴堆里的那一幕,那天的她浓妆艳抹,华贵万分,可是大概也是因为不需要再掩藏了,她撕去了温善的面貌,目光竟然也能射出极为锐利的光,笑起来声音“咯咯”的,好像刀子往心窝里戳……

  他无法梦见前因后果,只记得梦见的那一幕幕画面,他当时也惊诧了,觉得那种恶毒的神色叫他脊骨发凉。

  虽然他不能以一个梦来罪她。
  但是也因为这个预兆般的梦境,他连怜惜她都没有了。

  杜文说:“反正我总能查出来。”

  “是不是……”她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杜文不耐烦的侧脸好一会儿,欲言又止。

  杜文皱眉道:“有话说呀!”

  贺兰温宿说:“是不是你特别讨厌我?”

  “没有‘特别’。”

  贺兰温宿又问:“所以今天要挨打受气这一幕,就特为找了我来?”

  杜文乜着她,倒不知她还时不时有点小勇气和小锐气。他伸手在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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