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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金枝-分卷阅读2

 白芍静静地听她说着,一言不发。
  虞莞抹了下眼角渗出的泪。她这一生,好像自小产起就走到尽头,往后只是昏沉苟且的人偶,不断回忆着那一场悲剧。
  从此薛元清抬了诸多妾室进门她也不管不问。而她被太医诊断不能生育之后,被薛元清以触犯七出之名休妻。
  其间种种,都好像是别人经历的事了。
  虞莞又咳了一声:“被他休了出宫做个庶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能凭双手独自过活,远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和永不见天日的噩梦。
  只可惜她福薄,一场大病就害了她的命。
  转而又想起了什么:“你之前跟我说要说合一户人家,趁现在帮我拒了吧。”
  “免得人家沾了我丧事的晦气,不好听。”
  白芍听着她的话,想起宫中苦苦期盼的主子,点了点头,终于落下泪来。
  虞莞好像是真的有点疲倦了。左耳传来尖锐的响声,眼前糊成一片灰白,于是抓紧了白芍的手,嘱咐道:“若我死了,务必把我火葬,不入……虞家坟茔……”
  手上的力道渐小,恍若生命力正在渐渐流逝。终于,那力道消失,一双手软软地向下垂去,芳魂悠悠,倏然西去。
  ——
  皇宫。
  新皇践祚不过半日,便直接进了御书房不出,流水般的命令井井有条地自此传出。
  宫中上下或喜气洋洋或惴惴不安,唯有御书房附近却是一片肃静。侍卫与宫女太监们随侍在此,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薛晏清下笔,正要拟一条新旨,耳边传来模糊的哭声,他心中一动,黄绸子上霎时多了一个墨点。
  “何人在此啼哭?”他问了一句,屋外候着的太监立刻前来禀报:“是白芍姑娘前来,说有事要面见您。”
  “快宣。”
  话音刚落,白芍便快步趋进室内,对他草草行了一礼。随后便跪下泣诉道:“虞姑娘殁了。”
  这五个字如同重锤敲在他耳膜。薛晏清的手死死扣住桌角,鬼使神差般问道:“哪个虞姑娘?”
  还有哪个虞姑娘?这京城里能叫他不喊“皇嫂”而自欺欺人般喊一声“姑娘”的,能叫白芍不顾礼数、冲撞御前失声痛哭的,只有一个虞姑娘。
  那个甫一见面,便使他牵萦在心,却偏偏因为礼教困锁,不敢上前哪怕一步的虞莞姑娘,殁了。
  耳膜“突突”地传来号角鼓噪之声,连白芍的哭声都听得含混。良久,他开口,嗓子哑得惊人:“她走之前,可曾留下只言片语?”
  白芍说:“虞姑娘说,劳烦我费心思给她说合人家,但是她命薄,不愿让人沾染了她的晦气。”
  薛晏清提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把先前拟好的“圈禁皇长子薛元清”的旨意上“圈禁”两个字抹了,又换了支笔,写下两个字。
  朱墨衬着明黄,触目惊心。
  “斩首”。


第2章 急病
  熙和十年,四月十六。
  仲春时节,虞府后院草长莺飞,杨柳堆烟,一片生机葳蕤之景。天朗气清,就连人的精神也格外勃发。虞府的奴婢小厮们忙完了手头的活计,得了空不像往常一样打盹偷懒,而是三两个凑在一起漫谈闲话。
  她们谈起了最近府中最大的事情,大小姐突如其来的病。
  “好端端的,怎么会春天高热不褪,”一个丫头说道,“这时候连晚上的风都吹不冻人呢,怕不是邪祟入体。”
  “连续三天的高热?这么严重?这可是要……”又一个丫头说道,不过她性子谨慎,只做了口型,不敢把“要人命”三个字说出声。
  “你们向拾翠打听些?”先前传言她高热的人提议,不过她立刻摇头:“不过她一个人伺候大小姐,口风紧得很,上次我问什么都不肯说。”
  拾翠正抱着一包药材从后门进了虞府的院子,听到几个丫头正在背后嚼小姐的舌根,登时停下了脚步,狠狠瞪了她们一眼。
  那几个丫头们被瞪之后并无羞恼之色,反而嘻嘻哈哈道:“拾翠要好生照顾大小姐啊,莫让这高热耽误了小姐的大好前程。”
  “这病来得太不合时宜了,拾翠照顾小姐也上心点,来日大小姐寻得好夫婿,好抬你作通房!”
  听了最后一句话,几个人纷纷哄笑起来。言语之间,不见对“大小姐”其人的丝毫尊重。
  胡话传入拾翠的耳,把她气得脸通红,她却不曾回敬几句。只把脚程加快了,向西边的小院跑去。
  她还赶着给自家小姐熬药,不敢耽搁。
  后院的西面是个与世隔绝的小院,院中一幢绣楼,正是大小姐的居所。庭院深深,除了主仆二人外久不见人迹。
  绣房二楼,虞莞独自一人倚在榻上,捧着一卷书细读。细白的手指翻过崭新一页,便听见匆忙脚步声传来。
  转头便看见拾翠匆匆进门,眉目之间颇有怨愤之色。
  “又去给我抓药了?”见拾翠点头,虞莞说:“我这病自己心中有数,不必你如此辛苦,大清早的去抓药。”
  这风寒病发突然又持续三日,看似凶险异常,实则因受惊而起。
  寻常喝药起不了多少作用。
  虞莞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临终之时心神折劳,无力多思。
  没想到,一睁眼,不是来世,却回到六年前。熙和十年的春天,此时她尚无婚配,待字闺中。
  她尚且无力琢磨这重活一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上辈子的疲劳却在这具健康的身体上找到了宣泄之所,顿时如山洪般压垮了她。
  重生回来的当天夜里,她就烧起了高烧。
  若不是拾翠忠心,听到了她倒下的微小动静,不放心之下前来查看,她可能甫一重生就要因为整夜的高热不褪而再次离世吧。
  虞莞以书遮面,压下一闪而过的剧烈情绪。
  上辈子一步错,步步错。等她发现深陷泥淖时,已葛藤缠身,无力回天。但是既然苍天有德,给予她重活一世,她定然——
  拾翠微微发红的眼眶打断了她思绪:“这是怎么了?有谁在外面欺负你了么?”
  拾翠听闻小姐关心时,眼眶一酸,泪珠便无声落下:“小姐,外面的丫鬟都说您高热不褪,可能会,会离开……”
  她当时听得清晰,虽然那人不敢宣之于口,却分明是这个意思。
  她诉出心事后,心中一时又是愧疚又是后悔。本可以咽下酸楚,不让小姐听到这些污糟话烦心。现在倒好,一时嘴快,却白白脏了小姐的耳朵。
  心中唾骂自己,却忍不住继续倾吐:“她们还说,说小姐的病不合时宜,恐怕会担心小姐的姻缘……”
  说到此处,拾翠抽噎着顿住声音:“小姐,您这一生病,要是真的赶不上春日宴,那可,那可如何是好……”
  先前那些话虽然不敬,却也道出了实情所在。春日宴关乎着虞莞,乃至同她一般身份的贵女们的大好前程。
  本朝明令不兴选秀和,皇室意欲嫁娶时,便由宫中主持,邀请公子或贵女们入宫“赏春”。
  久而久之,春日宴就成了选秀的婉称。
  今春三月,太后已向京中官宦女子们广发请帖。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下京城人人都知道,皇室有意为两位适龄的皇子择宗妇了。
  春日宴上,若是得了太后或者皇子的青眼,被择为皇子妃,进一步就是太子妃,再进便是凤命加身,恩荫家族。这等事关前程荣宠的大好事,怎不使京中沸腾?
  就连一向刻板古怪的虞侍郎,接到帖子时都忍不住双手颤抖。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想起西院有个无人造访的孤零零的绣楼。
  拾翠想到这里,忍不住眼底一黯。老爷连小姐的及笄礼都不曾记得,更遑论婚嫁大事。而一向与小姐不对付的夫人更不会主动揽活。
  若去不了春日宴,她恐怕就要眼睁睁看着小姐无人问津、熬成老姑娘。
  可距离开宴不过五日,小姐却突然之间高热不褪,莫非是天意都如此狠心?要毁了她跳出去的唯一机会?
  心绪荡至此处,仓皇之感渐渐浮上拾翠心头,却在与小姐对上视线时一顿。
  她从未见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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