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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与宫女-分卷阅读6

 眼下,这雕工精致的唇脂匣子就摆在她桌上。朝烟蹙眉看了这匣子一眼,将它收到了枕下,再没多理会了。
  卯时过半,长信宫的天蒙蒙地亮起,鱼肚白越泛越高,映得屋瓦上的绿琉璃一片溢彩。朝烟去小厨房看了看膳食,里外忙活一通;待近了巳时,便穿过玉阶,向着魏王的寝殿去了。
  宫庭里很寂静,一个值上的小太监抱着拂尘歪在门槛上打瞌睡,此外,四处都是寂静无声的。朝烟的脚步上了台阶,叫那打瞌睡的小太监揉着惺忪睡眼醒来了。一见是她,这小太监忙道:“烟姑姑,您起的好早!”
  朝烟的记性好,只要说过一二回话,就能将人的面貌与名字对上号。她记得这小太监叫小楼,在欢喜公公的手底下打杂,便道:“楼公公,我来伺候魏王殿下起身。”
  小楼瞥一眼掩起的殿门,小声道:“烟姑姑,您来的太早啦。咱们殿下不到午时是不会起身的!”
  “午时?”朝烟闻言,立刻紧紧地蹙眉,道,“怎可在午时才起身?莫说错过了早膳,就连午膳也有些迟了。”这宫廷上下,哪有人起的这么迟的?一点都不合乎规矩。
  小楼见她皱眉,便赔起了笑,道:“烟姑姑才来长信宫伺候,有所不知。咱们殿下总爱饮酒至夜半寅时,觉得那时酒兴才雅,诗兴才高。这睡得迟了,可不就起得迟了?”
  “这,这可真是…”朝烟暗暗将一句“不成体统”吞回了腹中。她心知自己一介奴婢,没法子对贵人的习惯指手画脚,没的逾越了身份。可再怎么,她也知悉若是不好好进三餐,那是迟早会折腾坏身子的。
  于是,朝烟小声道:“就没法子劝劝魏王殿下么?夜夜饮酒过夜半,次日午时才起身,多少对身子有所损碍。”
  小楼摇了摇头,道:“魏王殿下哪里听得进咱们的劝呢?烟姑姑,您还是别操这份心了。”因着朝烟是寿康宫来的,有一份段太后给的体面,小太监们对她也都恭敬,比萍嬷嬷和翡翠的态度要好上许多了。
  朝烟还想说什么,忽听见屋内遥遥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什么瓷瓶被打碎了。朝烟愣了下,方想问是出了什么事儿,便听小楼道:“是咱们殿下醒了!姑姑在这等会儿,我进去瞧瞧去。”
  罢了,小楼便推开了门扇进了寝殿里。不过片刻功夫,他就捧着一叠碎瓷片出来了,带着笑,对朝烟道:“烟姑姑,殿下叫您进去服侍他起身呢。”
  “魏王殿下要起了么?”朝烟心底有些微愕,“不是说殿下昨日寅时才睡下,还未歇上几个时辰吗?”
  “这…咱也不知道呀。”小楼摇了摇头,“殿下什么心思,我们哪里猜得着呢?殿下问我门口是谁,我说是姑姑您在这呢,殿下便吩咐叫您进去伺候起身呢。”
  怪。
  真是怪。
  朝烟在心里嘀咕一句。她总觉得这位魏王殿下没安好心。
  但魏王是主,她是仆,殿下有命,她不得不从。于是,朝烟对小楼公公点了点头,抬脚从虚掩的门扉里跨了进去。
  屋内的窗棂四合,一阵寂然黯淡。博山铜炉燃得只剩下香灰,但金梁玉柱间仍萦绕着郁郁的龙涎香气。她用玉勾将珠帘打起,向着殿宇深处去了。未几步,便瞧见一张大床,金缕青丝的床帷低垂着,帷间露出一只手腕来。
  那手生的漂亮,一看便是金玉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倘若是握着笔与扇,瞧上去定会风雅的很。
  朝烟轻轻呼吸一下,上了前,低声道:“殿下,您要起身了么?奴婢来伺候您更衣。”
  那榻上并无动静,只是垂落的手指轻轻缩了缩。于是,她便走得更近了些,立在帷勾边又说了一遍:“殿下,您要起身了么?”
  话音未落,那只垂落的手腕又动了起来。可这回却不仅仅是收了下手指了,而是抬起了,拽住了她的手腕,向着金缕青丝的床帷间一扯。
  玉砖光洁,朝烟站立不稳,立时便跌入了幔帐里。一股子淡淡的沈水香味扑鼻而来,她只觉得身下一软,人便跌入了榻间。
  这事儿何等熟悉,昨夜似乎也发生了一回,朝烟不由在心底懊恼起来。
  怪不得人人都说魏王殿下荒唐,这果然是荒唐至极!哪有大早上便将宫女往自个儿床上扯的?真是好…好不知羞耻!
  她在心底恼着,人一动不动,闷着脸将表情板的死死。
  “朝烟,你起那么早,也不嫌困?”她听见有人懒洋洋打个呵欠。抬起眸一看,原来魏王半睁着那双桃花似的眼,正含着懒意瞧她。他松垮披着一身玄色寝袍,长发散落一肩一枕,如墨缎似的漂亮。
  “侍奉殿下,乃是奴婢的职责。”朝烟道。
  “你也来睡会儿罢?”魏王拍了拍身旁空出的位置,又慵慵地小打一个呵欠,道,“本王这床舒服得紧,人躺上去如睡在仙乡里,一准做个闲云野鹤的好梦。你就躺在这儿睡,本王不会对你做别的。”
  朝烟听了,眉头轻轻地跳起来。
  你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鬼才信呢!
  她将面孔板得更紧了,道:“殿下,朝烟为奴,不可逾越。倘若殿下要起身,奴婢这就为您更衣洗漱。若是殿下还要休息,那奴婢便先行告退。”
  她的话说的刻板无波,让魏王原本惺忪的眼皮慢慢地抬起了,露出微眯的瞳光。“大清早你便这么扫兴了?”他似乎有些无趣,道,“年纪轻轻,怎么偏活的像个老尼姑……”
  顿一顿,魏王瞥到她素淡的面孔,还有那未施唇脂的嘴唇,顿时不高兴了:“怎么回事,本王赐给你的口脂呢,你怎么不用?”
第6章 唇脂
  “怎么回事,本王赐给你的口脂呢,你怎么不用?”
  听到这句话,朝烟知道,是魏王殿下不高兴了。她并不慌乱,而是答道:“殿下,正如奴婢先前所言,宫有宫规。凡四品下宫人者,不可越品而施胭唇之脂。”
  魏王听罢,眉间有一股恼火之意。他陡然起了身,拽住朝烟的手,问道:“你将那盒口脂放在哪里了?丢了?”
  朝烟道:“殿下所赐,奴婢岂敢弃置?自是压在枕下,悉心对待。”
  魏王冷哼一声,说:“你还算是给了本王脸面呢!”罢了,便向着殿外喊道,“小楼,你在外边吧?快滚进来!”
  一阵门扇轻响,小楼公公捧着拂尘跌跌撞撞地从门缝里进来,讨好地在帘外跪下,问道:“殿下有何吩咐?小的这就去办。”
  魏王依旧握着朝烟的手腕,慢条斯理道:“你拿了钥匙,去你烟姐姐的屋里,翻翻枕下,有无一盒口脂?倘若有,就拿来。若无,也原样回禀给本王。明白了?”
  小楼点头哈腰,道:“殿下稍候,小的这就去办。”
  朝烟听罢,眉悄然一皱,复又松开。
  ——魏王这是做什么?是不信她当真还收着那盒口脂,非要叫小楼去查查她说话的真假?
  她偷偷瞥一眼身旁的魏王,却只瞥见了他一缕墨鸦似的乌发自肩上披流而下。
  未多久,殿宇外传来细碎的轻轻脚步,小楼捧着那盒珍贵的口脂回来了。“殿下,烟姑姑的枕下确实压着一盒口脂呢。”小楼恭敬地将口脂奉了上来,讨好道,“您瞧瞧,是不是这个?”
  魏王眯了眯眼,仔细看一阵,道:“是了。”
  说罢,他下了床,赤着脚,依旧拽着朝烟的手腕,拉着她到镜前坐下。这面镜子可比朝烟的铜镜要清楚的多,干净地倒映出二人的面庞来。镜中的魏王慢慢一笑,道:“朝烟,本王所赐,你不用也得用。你就坐在这儿,对着镜子,自个儿把口脂抹上去吧。”
  话音落,他唇角扬得愈高,一副肆无忌惮的架势。
  朝烟坐在矮凳上,凝眸望着镜中,心下稍稍一凛。
  看来,无论如何,魏王都要逼她抹上这口脂了。要说这口脂上没动什么手脚,她是决然不信的。若不然,魏王为何非要她涂抹此物不可?
  这样想着,朝烟尚想挣扎,便道:“殿下,有宫规在——”
  “停,停!”魏王微吸一口气,立刻打住了她的话,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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