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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她不干了-分卷阅读64
只可惜造化弄人,叫他沦落到这般境地。
难得的是,怀玉并没因此一蹶不振、怨天尤人,骨子里始终有股韧性在。就像是路边的野草,哪怕被人一脚踩倒,只要根系尚在,总能渐渐长起来。
没多野心勃勃,但也不庸庸碌碌。
“无妨。”云乔漫不经心道,“外间有琴,弹个曲子来听听吧。”
怀玉稍稍犹豫了下,见云乔又合上了眼,便没出声推辞。
他无声地绕过屏风,这才发现,原本一直束之高阁的琴不知何时被取下了,端端正正地摆在案上。
因家中原是做古物生意,早年见得多了,他的眼光也养得不错。大略一看,便知道这八成是前朝留下的古琴。
指尖轻轻拂过,琴弦颤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怀玉已经有多年未曾碰过琴,初时难免生疏,琴音断断续续不成曲调。但没过多久便渐渐上手,琴声轻柔平和,是支安神曲。
外间聒噪的蝉声被盖过,云乔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才进清和宫,裴承思便听到了若有似无的琴音,颇有几分意外。因云乔在音律一道上着实没什么天赋,随着女先生学了许久,能弹的曲子也就那么几个。
就算用着他专程寻来的焦尾古琴,也没什么进益。
裴承思拦下了想要通传的宫人,循声往书房去,推开门,才发现坐在那里抚琴的竟是个青衣内侍。
琴声戛然而止,那内侍立时跪下请安,深深地埋着头。
裴承思早就知道云乔收了个叫做“怀玉”的内侍,还为他报家仇,翻了内侍监内给事陈吉的旧账,送入牢中只待秋后问斩。
但并没细究过。只当云乔是要恩威并施,栽培心腹。
直到刚刚,裴承思才终于看清怀玉的模样,留意到他这个人,一时间诸多情绪涌上心头,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你……”裴承思顿了顿,有些艰难地继续道,“抬起头。”
怀玉心中知晓事情不妙,但此时别无选择,只能依言行事。他抬起头,眼眸依旧低垂,回避着裴承思的视线。
裴承思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心中的躁郁却愈演愈烈,两种情绪来回拉扯着,几乎叫他有些失控。
他想质问云乔,为何要留个与他相貌相仿的内侍在身旁?又想立时叫人将这内侍给压下去,从今往后再不要出现在清和宫,眼不见心不烦。
但终于还是按捺下来了。
裴承思清楚,自己若是不管不顾地罚了云乔身边的人,只会叫她愈发不悦。
两人之间的关系,再经不起任何波折。
“谁准你碰这琴的?”裴承思质问道。
怀玉复又垂下头,低声解释道:“娘娘嫌外边的蝉声聒噪,难以入眠,这才吩咐奴才抚琴。”
裴承思一怔,转过头,隐约见着屏风后的榻上卧着个人,一动不动的,似是犹在睡梦之中。
他稍稍冷静,知道这不是刨根问底追究的时候,声音下意识放轻了些:“出去。”
怀玉恭恭敬敬地退出去,房中只剩两人,一片静谧之中,蝉声显得格外突出。
裴承思将手覆在那琴上,却始终没有动弹。
他擅音律,从前在平城时偶尔也会弹琴给云乔听,一支安神曲自是信手拈来。只是一想到方才是那内侍坐在这里,便觉着不自在。
裴承思翻来覆去地想,云乔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而不管怎么想,最后的答案都叫他如鲠在喉。
里间传来些许响动,屏风后的云乔翻了个身,像是快要醒过来。
裴承思犹豫片刻,拨动琴弦,改弹了另一支安神清心的曲子,将人安抚下。
云乔睡得昏昏沉沉,对外间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一直到午后方才转醒。她揉了揉眼,意识到房中的琴音仍旧未停,透过竹帘看了眼窗外的日头,开口道:“都这时辰了……你也不知偷个懒吗?”
声音里带了些无奈的笑意,因刚醒的缘故,稍有些哑,但语调却格外柔和。
裴承思听得一怔。
他已经许久未曾听过云乔这般说话了。
不知从何时起,云乔在他面前时的笑越来越少,自彻底撕破脸后,就更是不假辞色,连半点笑意都欠奉。
直到这时,裴承思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私下里还是会同先前一样,又软又温柔。
只是不在他面前表露罢了。
这一认知,竟叫他嫉妒起那叫做怀玉的内侍,原本被他压下的戾气也冒了头。
云乔揉了揉眼,见怀玉并没如往常一样送茶进来,琴声停下后便没了动静,这才觉出些不对来。
她踩着绣鞋,疑惑地绕过屏风,随后愣在那里。
裴承思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晦明不定。
两人沉默着对峙了会儿,还是云乔先回过神,转身想要回里间去。裴承思见此,开口拦下了她,沉声问道:“你养着那内侍,是何用意?”
他这个措辞很微妙,云乔原就不悦,当即冷声反问回去:“那你这话是何用意?不如说得再明白些。”
裴承思说不出口。
平心而论,他也不认为云乔会当真看上个内侍,只是一时没能按捺住心中的酸,才会有了那句质问。
“你不必疑神疑鬼。”云乔并不想在此事上激怒裴承思,以致害了怀玉,斟酌着措辞道,“我留下他,不过是因着他办事利落。”
“你若觉着,这清和宫只能有你安排的人,尽可以将他撵了。”
裴承思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徒劳分辩道:“你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他不介意云乔养心腹,只是不能接受,这内侍像是他的替身。
第52章
若是往常,裴承思并不会将这么个内侍放在眼里。
只是推开书房门后见着的那一幕,莫名叫他想起从前在平城的日子,顿时生了心魔。
那时他大半时间都在温书,为科举做准备,并没什么闲情逸致。但云乔得知他擅琴之后,有回到邻城谈一桩大生意,心血来潮,用赚的一半银钱买了架好琴回来。
他觉着不必如此,让云乔将这琴退了,给她自己添些新衣裳首饰,云乔却怎么都没应。
云乔眉眼弯弯地笑道,“这琴买得我自己高兴,你与其费口舌劝我,不如弹个曲子给我听。”
他争不过云乔,又见她满是希冀,便将那琴留了下来,闲暇时会弹曲给云乔听。
云乔不通乐理,也懒得费心钻研,就是听个热闹。常常托腮看着他出神,若是遇着午后,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
他只能停了琴,将人给抱到床榻上,叫她睡得舒服些。
自入京后,裴承思整日为了政务焦头烂额,没那个闲工夫,云乔也知情识趣地再没提过,便就此搁置下来了。
方才推门而入,见着那模样与自己有几分相仿的内侍为沉睡中的云乔抚琴,裴承思心中一沉,隐隐生出些忧虑来。
裴承思一直都很清楚,云乔喜欢的其实是从前那个与她相濡以沫的“晏廷”。只是自他入京起,就舍弃了从前的自己,渐行渐远,再无回头的可能。
可如今,却凭空冒出这么个内侍。
这内侍能时时陪在云乔身边,为她抚琴陪她解闷,叫她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岂不比他更像“晏廷”?
这一认知,使得裴承思没办法平心静气地看待此事。
但他也不敢由着脾性来处理,因为那种方式,绝非云乔能接受的情况。
于是就只能暂且不上不下地搁置在这里,成了卡在他喉咙的那根刺,稍一想便极为不适。
时时提醒着,他现如今甚至及不上个卑贱的内侍。
等裴承思离开后,云乔立时就让人将怀玉找了过来,问明先前发生的种种。
怀玉将裴承思过来,撞见自己在抚琴之事一五一十地讲了,随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云乔的反应。
“这……”云乔揣度了一番,觉着此事不容乐观。纵然一时堵了回去,保不准裴承思何时受了什么莫名的_0_ci_0_ji,便不按常理来出牌了。
她稍一犹豫,向怀玉问道:“你想过离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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