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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回魂梦与君同-分卷阅读22

脚伤并没有如慕容刑以为的严重,颜离熙故意装作无法行动的样子,是没有勇气再与慕容刑发生正面接触。
  慕容刑冲动的个性可以让他暂时忘记所有这一切举动的最终目的,然而颜离熙不能。
  既然为了这个江山,为了保住这个皇位已经毁灭了这么多的事物,那么就算一切都是错、错、错上加错,也必须进行下去。
  颜离熙走进正殿,两个侍卫警惕地跟随在他身后,并不仅仅担心他的安全,恐怕梅皓也吩咐过他们不让任何人靠近颜离熙。所以守墓老人递来的香火,也是由他们两人转达。

  对于这两人的干涉,颜离熙并没有任何反应。反而不露痕迹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附近一带都是宗祠和祖坟,香烟缭绕,然而就在正殿中,颜离熙却闻到一股熟悉而清新的味道。循着味道仰头看去,原来在摆放祭品的案桌上搁着一罐开了封的蜂蜜陈皮,清香四溢。

  心中了然,颜离熙倒在蒲团上拜过,然后将香插到香炉中,接着吟出和之的少年行。
  「少年青骢千钟酒,放歌九州岛踏浪行。愿君共扫红尘去,阅尽江湖万古情。」
  那两个侍卫只当他是念及亲人的早逝有所感伤,并没有多想。倒是看见颜离熙一边吟诗,一边向后面的祖坟走去,便也不迭跟进。
  按照长幼礼序,颜离熙最后拜祭的是和之的坟茔。
  这是座堪称别致的阴宅。
  虽然已是浓秋,但坟山上慕容刑命人手植的绒草依旧茂盛葱翠。和之生前便自由不羁,最讨厌砖砌堆垒的俗物,死了之后能有这样雅致的居所,想必也不会抱怨什么吧。

  抚着墓碑上慕容刑亲手题写的金色大字,颜离熙长跪,不、应该说他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那碧草依依的坟茔上。隔着厚厚的黄土,他在与和之说话,而说话的内容,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然而,从颜离熙偶尔抬起的面颊上,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那倦极累极的表情。
  「和之......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过了良久方才从坟茔上起身,看看天色,狩猎应该尚在进行之中,但是梅皓允给自己的时间将尽,身后两个护卫已开始催促他离开。
  颜离熙点了点头。也罢,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回去吧。
  给了守墓人一些银两,然后重新坐回轿中,这便算是结束了又一年的拜祭,下次再来这里,最早也得等到来年清明。
  不过若在这期间出现什么意外,也许便可以提早过来了。
  轿子很快消失在暗红色的山林中,方才慕容刑的突然出现,使得护卫们加倍警惕起周围的动静,却没有谁会想到回头去留心一下颜氏祠堂现在的状况。
  守墓老人目送颜离熙离去,然后转身,走到灵堂后面的影壁旁,咄咄敲了三下,居然叫开了一扇暗门。
  「宾大人,他们已经走了。」
  从暗门中出来的正是宾与怜。供桌上的陈皮便是他放置的,颜离熙与那几个护卫在外面祭拜时,他就一人躲在这间本是用来堆放香烛的暗隔内。
  虽然一直念想的人就在于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可见面依旧是奢望。
  「谢谢老丈帮忙。」
  宾与怜给了老人一些赏钱,便出了正堂向坟场走去,若他猜得没错,那么颜离熙在堂前所吟的少年游,一定有所含义。
  也许问题的解答,便在和之的墓边。宾与怜一早时候就已经观察好了这里的环境,所以虽然颜家坟冢众多,但他还是很快就找到和之的青冢。
  这就是那个长得和解之一模一样的弟弟了吧。
  并没有急着四下探查,宾与怜俯身去看那冰冷的墓碑,上面慕容刑的字迹他是认得的,虽然御笔题写的是和之的官衔,但真正的、更加复杂的关系恐怕已经随着那具焦骨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甚至也许,这墓里什么都不存在,就算是从那场大火之后的遗迹里捡拾回来的残骸也说不一定是别人留下的。
  而就是这样一具也许并不存在的东西,却能够在这片惊涛骇浪的中心平静地沉睡,安祥得让人嫉妒。诗人颜和之,从前所崇拜的人,宾与怜现在甚至有些怨恨,若不是因为他,解之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若慕容刑没有遇见那诱人的自由,那么他的人生也就会与焱朝其它的天子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又如果一切都纳回常理规矩之中,自己还会认识颜离熙么?就算会,他所认识的他,也将会是个深沉心计的_0_gao_0_guan要员,他不会允许他亲热地称呼他为「解之」,不会为他挡驾、不会与他谈笑--哪怕现在所得的这一切也仅仅出于利用。

  是利用又如何?这几个月、这么多天来,宾与怜已经明白:尔虞我诈、心狠手辣都无所谓,这座朝堂上唯一要不得的就是感情。
  不再去想那许多,宾与怜在坟冢四周仔细打量,末了还伸手在茂盛的草丛中摸索,好半天终于在背阴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浅洞,里面的土壤还是潮湿,应该是方才颜离熙用手挖出的。将五指探进去摸索,果然拈到了什么东西,拿出来展开,是寒州的水图。

  
  
  
  狩猎结束后,宾与怜匆匆赶到慕容刑所在的紫宸宫。接过寒州水图,慕容刑仔细端详。又命人取来宫中保存的地图,两相比对便发现了不少微妙处。
  这并不是张普通的水图。
  朝廷中存有的地图上远没有这么多细支分流,那大概是梅皓这些年为了转运官粮以及战时物资而开凿的。从大运河的几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开始,就好像是寄生虫一般依附在朝廷的命脉上。大部分的支流宾与怜都未曾见到过,而在很多不起眼的民居之中,颜离熙还用朱笔点出了极有可能是藏有官粮的仓库。而在城东边的一处标上了个着重的黑迹,却没有任何注脚,恐怕连颜离熙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所在。

  不论如何,有了这张地图,几乎就是掌握了寒州城的血脉。然而对于如何利用这地图,二人暂时还没有特别的想法。
  寒州城地处疆域之南,若想要调派北部军队,恐怕会提前打草惊蛇。到时候师出于无名,反而落了下风。这也是慕容刑所忌惮的。
  「既然这是寒州的内部构造,那朕就从内部开始。」
  入秋之后,天黑得早了。黄刺刺的烛光反射在地图上照亮了慕容刑略带倦意的双眼。
  白日里的围猎,开始时虽然落下了梅皓一头野鹿的差距,不过见了颜离熙之后的一股怨毒无法发泄,便拼命地猎杀起来,成果自然斐然。不过屈居其次的开山王在听了匆匆赶来复命的护卫的汇报之后笑得反而更加灿烂。

  不过如果他看到这张地图的话,不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第八章
  
  入秋后的京城,竟然也玩起了南方十里不同天的把戏。没有因为夜晚和雨水而有所迟疑。梅皓一回到住处就命人准备车马。原来的计划是等到明天再出发,可现在他已经不愿意再多待一个晚上。

  不知不觉之中,皇城内的气氛已经和以前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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