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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鹧鸪-分卷阅读57

腿的泥点子,活脱脱一个市井小贩。
  她混入了往南走的人潮里。
  绥绥东躲西避,只怕贺拔也追上来。
  可她一直没有再看到他。
  她不知道贺拔已经走回了鼓楼上,面对着空荡荡的眼前,他只是黯淡地看向远处,对着远远的南城门,对着身后的羽林郎慢慢道,
  “是……永乐门。”
  她只知道,自己轻而易举地走出了永乐门。
  赶来守关的羽林郎宣布东宫遭了贼,丢失了一样连城的宝贝。他们盘查得虽严,却并没有对人多加盘查,反倒只是检查随身的包袱,绥绥把包袱藏在了一堆梨子下面,低头让他们查看,心咚咚跳如闷雷,几乎喘不上气来。
  可那些人拨了拨,似乎并没有发觉出异样。
  就真的让她混了过去。
  绥绥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她已经站在了城墙外。她剧烈地呼吸着,极觉得庆幸,又仿佛怅然若失。
  他们,似乎真的不是找她。
  也许,今晚东宫真的丢了一件宝贝,闹得人心惶惶,已经无暇顾及她。
  绥绥还是不敢大意,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丢了担子,找了一处隐蔽的树下避雨。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人们的私语,说东宫的盗贼已被捉拿。湖边混乱的人潮散去,巍峨的城门徐徐关合,辉煌的灯光渐成一线,看不见了。
  城外的夜漆黑寒冷,只余下沙沙的雨声。
  绥绥身上早就湿透了,冷得牙齿打颤,见四面寂静,倒是不远处岸边的船上还点着灯,还有人影走动。她忙重新理了理衣袍,又勉强变回一个小公子的样子,只是太狼狈了些。
  她到船上去询问。船家说,这船本是往南边去的。今日急雨危险,不宜出行,只能把船栓住,等明早再看看。
  绥绥已经无所谓去哪里了。
  她只是着急离开这里,于是决定今夜先藏在这船上,若明早雨不停,再做道理。
  绥绥付钱住下,头一件事,便是催船家烧滚烫的水来洗澡。
  等她洗了澡,换上半干不干的袍子,在灯下削了仅剩的一只梨子吃掉,心里终于稍稍和缓了些。
  她出来,让人来拖走洗澡水。
  船上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不见了。
  船舱在风浪的湖边摇晃,灯火亦忽明忽暗。
  绥绥简直像是聊斋里入了鬼宅的书生,惊恐地四处寻找。她见甲板那扇门半开着,外面似有人影,连忙跑上去,一把推开了它。
  她果然是见了鬼。

第六十九章 找到她
  船舱外是更是狂风怒雨的世界,密雨匝地,苍茫的天与水,已经看不到边际,简直不似人间。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亦像是地狱来的阎罗。
  他仍穿着那象征太子尊贵的玄衣纁裳,可早已经透湿,狼狈不堪,几近荒诞。
  是李重骏。
  绥绥心内轰然,踉跄跌在了地上。
  他的脸苍白,沉静地看着她。
  绥绥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却忽然走了过来,俯下身伸出手,平淡地说:“起来。”
  他甚至在微笑。
  绥绥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无暇思考他为什么会从天而降,本能地想逃脱,爬起来向后奔去。
  这一动,终于打碎了诡异的平静。
  他一把拉住她,同她一起跌倒在船边,绥绥奋力地挣扎,却更激起他的蛮暴。他的力气那样大,几乎勒折她的肩膀。他强迫她看向他,离得近了,绥绥才发觉他眼梢的潮红,他的眼神如此可怕,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她。
  质问她为什么。
  绥绥以为他是质问她,为什么要逃走。
  他如此理直气壮,让绥绥怒火中烧。
  从始至终,他对她的痛苦,从未有半点体会。雨水浇得她视线模糊,她隐隐见到不远处黑压压的影子,那都是羽林郎。
  而船下河流湍急。
  反正是无望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逃出来,终究是无望了。她心中疼痛,却抵死不肯哭出来,大声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会到长安这破地方来,难道太子殿下不清楚么!姊姊死了,你还有什么用处!没用的男人,就算你是太子,在我眼里,也根本和那些同我睡觉的男人没有分别!我才不要一辈子困在讨厌的人身边!——”
  绥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不受控制地要激怒他,哪怕那都不是真的。李重骏的神色愈发狰狞起来,可是很奇怪,她一点儿也不怕他。
  也许因为这狰狞里,多了许多不可言说的破碎。
  他的脸已经褪色成了冰冷的白璧,他的唇都没有了颜色,只有眼睛愈发地泛红,
  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就像白璧的碎纹。
  他仍死死地禁锢着她。
  分明没有说话,却像在乞求,乞求她不要说下去。
  绥绥却忽然冷笑了起来。
  她听着湖水奔腾而过,拍打湖石,蓦然就想起了那个曾死在湖水里的女人。
  她说:“你知道吗,淮南王妃宁死也不要做你阿爷的妃子,你们李家的男人,皇天赫赫,只会以权势压人,别说太子,就是皇帝,也不会有喜欢你们,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也不会——是了,我忘了,你已经有宜娘了,你不是喜欢她吗?别以为我听不见你打的好算盘——你喜欢她,就把我拉回去做替死鬼!你痴心妄想!”
  她委屈上来,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反正是无望了。管它是爱是恨,绥绥早已不去在意什么尊卑秩序,她忽然抽出袖中才削过梨的小刀,抵在他颈前,颤抖着逼问,
  “那日茶里的山茄毒,李重骏,就是你下的,是不是!”
  事已至此,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远处的黑影纷纷勒弓搭箭,对准了她。就算没有这些人,她也根本打不过李重骏。
  可他一动不动,甚至没有钳住她的手臂。
  他只是垂眼看了一眼刀刃,然后看向她,语气平淡。
  “是皇帝。”
  绥绥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她已经不知道是茫然还是震惊。她早就不该相信他了,可她还是忍不住问:“皇帝为什么要杀我!”
  一语未了,忽然听见岸上一阵异动,由远及近,渐渐地来了。隔着滂沱大雨,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见那些羽林郎纷纷放下了弓箭。
  终于,有人也踏上了船板。
  为首的那人戴襥头,窄袖襕袍,横刀系革带,一瞧就是个宫廷侍卫。绥绥还以为是李重骏的人,可那人遥遥对着这边行了礼,却说,
  “陛下听闻晚间东宫遭贼,特遣小人前去探看。得知那遗失的七宝玛瑙杯已经追回,盗贼亦伏法,只是周昭训因乱走失,不知所终。小人承陛下委派,四处追寻皆不得,恰闻殿下夜半出城,小人担忧殿下安危,特来护卫。”
  说来说去,绥绥都听出来了。原来他们是皇帝的神武军,专程来围堵她。
  她恍惚又害怕,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同时惊动东宫与皇宫。
  李重骏始终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理会那个武官。他只是看着绥绥,轻声道:“皇帝为什么杀你?——因为连他都看出来了。”
  绥绥皱了皱眉。
  那疑惑的表情,引得李重骏苦笑,
  “看出我喜欢你,喜欢得了不得。”
  他的声音极低,气韵却铿锵,纷乱砸向她,砸得她晕头转向。她甚至不知道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长安太冷了,东宫也太冷了,是我不肯撒手。”
  “是我对不住你。”
  他的手稍稍一转,那刀尖也向下而去。
  一停,一顿,刀尖便已没入他的腹部。
  在旁人看来,仿佛是她真的对他行了刺,可绥绥自己却惊吓得几乎窒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刀片划破皮肉,会是这样的感觉。
  她更不知道,李重骏这是要做什么。
  血汩汩淌出来,她终于高声尖叫。所有人都受了吓,无论是羽林郎,还是神武军,都怔了一怔,才四面八方地奔来。
  只有李重骏看着她,轻漫一笑。
  他已经向她倒来,用整个身子的力量,将她也扑到了船下,只轻轻留下一句话,
  “但是,绥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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