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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侧美人-分卷阅读36

的笑僵了僵,旋即又漾开了,“莫觉得娘爱算计,只是这世道便是如此,你别不放在心上,来日你夫君若……”温氏声音低了几个度,凑近谨姝说:“若登大宝,这天下的女子都可是他的,你那时年岁已大,总不如那些少女新鲜,那时你若再没个子嗣,若他顾念发妻之恩还是好的,若不顾念,你当如何自处?”
  谨姝失神片刻,旋即释然一笑,“我以何自处?我又何必自处?既不喜我,或休或杀,我自受得。”
  死过一次,每一日都是偷来的,若不尽如人意,便去争,实在争不得,那又何惧一死。她不想再做那昏聩苟安的人。
  温氏哑然,浑然不知女儿何时变得这样刚硬,叹了一口气,只当她年少气盛,“罢了,同你说你也不懂,待得来日后悔,你再回忆起娘说的话,便知晓了。”
  谨姝抿了抿唇,“不会有那一日的。”
  温氏摇头,一句话也不想再同她说了,起身出了院子。
  而谨姝送走母亲后,也未再有旁的动作,只是微微出神。
  月前繁阳来了信,说自从知道叶家所为,郑夫人一直吃不下睡不着,身子本就不大爽利,终于病倒了,再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李偃一往无前战无不胜了。任何有可能阻挠她问鼎中原的事都叫她忧心。
  连日病着,身子瞧着越来越不好了。
  谨姝作为已从郑夫人那里接手了一部分事宜的未来当家主母,很利落地去了封快信,说嫂夫人身子要紧,家里大夫要医术不济,便另寻名医,并吩咐下去,家里不差这些银两,吩咐请三两个大夫常居府里,尽心为嫂夫人调理身体。
  旬前收到回信,称嫂夫人身体已爽利许多了。
  也是这个时候,郑鸣凰更加急切地想见李偃了,彼时谨姝叉着腰拦在他面前,一派娇纵无理的样子,“阿狸不许夫君去!”
  李偃便陪着她演戏,矜持地颔了首,手摸上谨姝微微抬起的下巴,揽过她的腰扣在怀里,“夫人说什么,自然孤都依你。”
  谨姝笑得止不住,“那阿狸若让夫君杀了她呢?”
  “杀便杀,又如何?”李偃随口漫不经心答着,目光仿似只专注在她脸上身上,旁的任何事都勾不起他半分兴趣。
  谨姝被他目光挠得浑身痒痒,推开他,吐着舌头笑了笑,“那日后旁人说起,夫君又是暴虐无道,阿狸便是那个祸乱的妖姬。”
  他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梢,“似也不错。”
  “夫君就会逗我,”谨姝躲开身子,“罢了,何必借夫君手?不值得。”
  他该是做大事的人,那些蝇营狗苟,何必过他眼。


第27章
  在那之后, 谨姝一直没有理会郑鸣凰,留郑鸣凰一个人待在林州的一处庭院里,庭院曾是傅弋的别院, 不大, 清净, 装饰得繁冗复杂, 很容易_0_cang_0_ren。
  谨姝以为郑鸣凰会忍不住试着联系某些人, 但显然她低估了她。
  她比她想象的沉得住气。
  不过也是,前世里布了那么大一个局的女人,她的确有着沉稳到离谱的内心。
  谨姝后来召见了抱月, 随口问了几句无关的话, 那侍女却惶惶不安的样子。前世里这位陪着她走过人生最后一段路程的侍女, 她虽则上一世就知道她怀着并不单纯的目的, 但在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怎样憎恨她。
  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并无多可恨之处。
  她曾经问过她,“你家里可还有人?”
  “婢, 无依无靠。”她说这话时候有轻微的犹豫。
  谨姝没有拆穿她,扯了扯唇角, 扯出几分苍白的笑意, “我家里尚还有不少女眷, 但是死是活,已不知了。我已许久没有她们的消息了, 姑且也算是……无依无靠了。”
  “殿下还有皇上。”抱月说。
  谨姝轻嗤了一声, “你又何故嘲讽我。”
  “婢不敢。”抱月惶惑地说。而后似是讨好于她, 主动提了一句,“婢并非讽刺殿下,实是有感而发,婢自小身不由己,后来被人摆弄,说什么做什么从未能按着自己心意来,对婢来说,能抓住任何一丝机会,都是无比宝贵的。无论那机会是什么。”
  谨姝没有理会她,她苦笑了一下,又解释了句,“其实婢骗了殿下,婢尚有爹爹和阿娘,只是他们都是哑巴,在这乱世之中,健全之人尚难有一席之地,何况他们,我很小便入了奴籍,在青楼后院里洗布料,殿下大约想象不到,那味道……是何等的污浊不堪。”抱月笑了笑,“后来家里来了贵人,把我要走了,留在身边做侍女。但我但愿从没遇见过她,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吃了饵,必然也要咬到钩。”
  哑巴……
  谨姝时隔一世,后知后觉地默默咀嚼这两个字。
  李偃派了几个侍卫看管郑鸣凰,郑鸣凰一直很安静,闲则诵经祈福,偶尔伺弄院子里养着的几株花木。
  但她的平静并没有保持多久。
  后来她几次询问,是否可以见李偃一面,她并不觉得这是多过分的要求,但李偃并没有理会她。
  有一天她在得知看管她的侍卫虽则听命于李偃,但其实这边情况都向谨姝汇报的时候,她终于缄默不言了。
  她的自尊让她觉得无比难堪,甚至那难堪最终转化为对叶女的无边恨意。
  而这,正是谨姝想要的。
  鱼不会轻易去咬饵,尤其是谨慎的鱼,除非那鱼正饿着,或者饵足够诱人。
  谨姝得知的时候,只笑了笑,目光幽远地看着窗外,仿佛透着时间的秘密,忘穿到前一世的那则时空里,那里藏着一个混沌迷茫的女子,窝居在深宫里头,皇帝时不时会去瞧她一眼,皇帝并不喜欢她,总是免不了冷嘲热讽。
  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曾很多次问自己,那些难挨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头。
  她在临死的时候,看着刘郅得到报应,看着熊熊的火焰吞噬掉王城的时候,她内心除了几分对自己终是一死的怅然外,本是快意的。
  而之后的事,究竟如何,她是不得而知的。
  她想或许阿兄叶昶很快就会死去,然后禅位给李偃,李偃在经历许多以后,终于君临天下,郑鸣凰作为他的妻,会随他一起母仪天下,荣华尽享。
  会吗?
  谨姝忽然有些好奇起来。
  传说里母凭子贵的郑小娘子,究竟是如何俘获一个几乎未正眼瞧过她的男人的心的……
  虽则很多事变得模糊起来,但她同时想通了一些事,比如为什么刘郅那样厌恶她,却会一直留她在身边,比如那个打造处的哑巴匠人在呈上那枚兵符的时候,刘郅为何愣了一愣,然后怀着复杂的心情拿过来在手中把完,他那样情绪莫测喜怒不定的人,却不吝赞美地赏赐了那个匠人。
  一向谨慎的刘郅,却失态到将那枚鱼符放在怀里,给了谨姝以可乘之机。谨姝一直以为是他疏忽,但他那样的人,会轻易疏忽吗?
  刘郅和郑鸣凰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关系,谨姝突然十分地好奇。
  在那场皇位争夺之战中,郑鸣凰究竟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她亦万分好奇起来。
  那些前世里至死都没弄懂的东西,大约是她重生这一世的使命,她怎能辜负呢?
  她吩咐人把那个哑巴关押了,扔在玉沧的死牢里。那枚双鱼玉佩她派人还给了郑鸣凰。
  派去的人回来说:“郑小娘子问清事情后很惊讶,说那枚玉佩她丢失已久,未料竟是被人偷去了。怪她自己疏忽,想着并不是什么贵重物件,故而也未声张,没找到竟闹大了。”
  谨姝托人代了口述:“知道是郑小娘子的便好,人已代处置了,莫再忧心。”
  -
  郑鸣凰这些年里,一直被一个梦魇缠绕,她总是会在半梦半醒交替之间,梦见自己已故的母亲,那个女人有着极美的面容,朱唇缓启,灿灿夺目,一颦一笑间,仿佛浮生过半载,有着凝固时间的美丽。
  母亲涂着丹蔻的尖利指甲,总是会在梦魇里嵌入她的脖颈,然后五指渐渐收拢,一点一点挤压掉她胸腔里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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