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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分卷阅读64

生枝出了这样的事。
  他此刻没拿起那把断剑把自己搠个透心凉,大约已经十分隐忍克制了,她却还当着他的面问崔铉的生死下落,难怪他会如此反应。
  菩珠知自己失态说错了话,不敢再追问崔铉下落,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虑和担忧,上前一步解释道:“殿下你会不会看错了人……”
  见他神色冰冷,她毫不犹豫,立刻提起裙裾,朝他跪了下去:“就算真的是崔铉所为,我亦请殿下听我解释。我对此一无所知,更不可能是我安排。我只是从小发边,苦怕了,想追求富贵贪图享乐而已。之前千方百计想嫁太子,便是如此念头所致。如今皇帝圣旨已下,纵然我冒险除去殿下,难道皇帝便会收回圣旨改立我为太子妃?圣旨一下,我便绝了退路。”
  她停了一停,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他依然负手而立,对自己侧目而视,都不正眼看一下。
  她的声音放得更加缓和了。
  “在殿下面前,我不敢隐瞒。我承认乍听圣旨我甚是懊恼,但待嫁的这些时日,我打听过殿下你的事,殿下你乃天之骄子,命世之英,日后绝非池中之物。我生平两个愿望,殿下应也知道的,第一荣华富贵,第二将我亡父遗骨接回。往后只要跟着殿下,尽到我王妃的本分,我料殿下应也不会亏待于我。既如此,我为何要在大婚前无端生事刺杀殿下?更何况,太皇太后目光如炬,何事能瞒得住她?殿下若真遭遇刺杀身亡,太皇太后岂会坐视不理?我真如此行事,即便得了手,她老人家会容我活于世上?总之刺杀殿下于我有何好处?”
  她说完,依然跪地,低头不动。
  寝堂内安静了下来,耳畔无声无息,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是菩珠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片刻之后,她悄悄看了眼那人的袍角,纹丝不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实在焦虑崔铉的下场,再次开口,斟酌着低声道:“至于昨夜那名刺客,殿下既说是崔铉,想必就是他了,我不敢为他辩白,但想来他亦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殿下可否告知他的下落?不如我去问他,给殿下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
  片刻之后,耳畔传来一道声音:“抬起头!”
  菩珠急忙遵命抬头,看向了他。
  李玄度神色依旧冷漠,盯着她道:“往后你好自为之,更不必在我面前假意示好。”说完朝外唤:“更寝衣!”
  那名先前行合卺礼时助他吃过东西的青年阉人立刻入内,想来方才一直站在外间等着伺候,应也听到了内寝堂里的动静,面无表情地从还跪在地上的菩珠面前快步经过,走到李玄度身前,小心地为他除带解衣,换好就寝的中衣。李玄度便上了榻。阉人又替他仔细地盖好被,放下帷帐,转身,再次经过菩珠的面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菩珠猜测这个应当就是那名早年陪李玄度在皇陵万寿宫中守了三年陵的名叫骆保的阉人,想必是他的心腹之人。
  对自己竟无视到了这等地步,丝毫不避阉人。奴亦随主样。
  看骆保这样子,对自己也是恨意不浅。
  菩珠跪了片刻,膝痛难耐,转头看了眼床榻的方向。
  隔着低垂静止的一层绛帐,她隐隐看到李玄度卧眠的身影轮廓。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抚着自己作痛的膝,回味他方才的那句话,知刺杀这事,勉强应当算是过去了,便也走到床榻之前,轻轻掀开绛帐,朝里望了一眼。
  李玄度闭目仰卧在外侧,呼吸沉稳,神色平静,仿佛已是睡了过去。
  寝堂里只有这一张床,长夜漫漫,她不睡这里,能睡哪里。
  她小心地爬了上去,躺在空出来的里侧,亦闭上眼眸,心中的各种念头却半刻也不得停转。
  他还是没告诉她崔铉到底怎样了。是当场死了,被捉了,还是如她最希望的那样逃脱了?
  除去令她担忧的崔铉,她又思索了下自己原本的计划。
  这个新婚洞房夜,糟糕得匪夷所思,意外不断,完全脱离了她的设想。
  就他分明余怒未消的样子,今夜显然也不是和他开诚布公谈将来的好机会。
  好在不急于一刻。
  且走一步看一步,等过些天看情况,等他的情绪好了些,再和他谈,应当更好。


第41章
  反间约盟之事姑且过后再论, 但愁烦事又涌上心头。
  当日她曾吩咐百辟人继续替自己查访武功县那家人的下落,忽忽过去三两个月,至今没有新的消息。今日大婚, 伴在身边替自己梳妆送嫁的, 原本应当是阿姆。
  阿姆之事也可继续等待, 想来她不会这么快就有危险。但崔铉,他昨夜的生死到底如何, 菩珠心里实在放不下去, 又不能追问李玄度。
  她原本一向贪睡, 是个只要没心事沾枕便可入眠的人。但今夜,先是伤感, 后又挂虑, 实在睡不着觉, 在他里侧翻来覆去,翻了大约七八下, 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你若睡不着, 可出屋去。清风明月,足以散心。”
  菩珠倏然睁眼,见他在枕上转脸, 睁眸看了过来,满脸不悦,知应是自己方才动来动去扰他安眠,忙道:“我不出去, 我这就睡。”说完闭上眼睛。
  李玄度看着枕边这张立刻闭目作乖睡状的脸,颇觉无语。
  年初时, 他在河西驿舍和她初遇,当时怎知, 那个半夜与小情郎幽会的鬼奸小女郎,今夜竟和自己同床,成了他的枕边人?
  菩猷之的这个孙女确实生得美,今夜上前替她取下面帕,照目之间,帕下的盛妆玉貌令他亦有一瞬间的惊艳。
  但也仅此而已,这感觉稍纵即逝。
  她出身名门,祖忠臣,父烈士,貌美娇娘,品性……旁人看来,品性自是蕙质兰心,无可挑剔。
  其实莫说旁人,便是自己,若非凑巧得知了实情,他也不会相信,一个看起来有着如此纯良美貌外表的小女郎,私底下与她的皮相竟成如此鲜明的对比。
  一朵花,譬如安国寺的牡丹,只要开得足够香艳美丽,便会吸引无数的狂蜂浪蝶前仆后继。人大抵也是如此。然而人毕竟不是花。
  再好的皮相,想到她一贯的品性,于他也是毫无魅力可言。
  她这幅皮相看起来有多勾人,皮相下的真实面目便有多可厌。
  他无法想象,自己余生将和如此一个女子绑在一起。
  皇帝把原本被推为太子妃的菩家淑女赐婚给他,在外人看来,自是天恩浩荡棣鄂之情的又一有力佐证。
  但是多年来因了特殊经历而换来的一种敏锐直觉告诉他,事情,或许不会如表面这般简单。
  他不欲再看,便转头闭目,脑海里却又浮现出昨夜遇刺的一幕。
  倘若行刺确实和她无关,那么,或者是那河西少年不甘被她抛弃,对自己施加激烈报复,又或者,那少年受人唆使对自己不利。
  无论哪种情况,想要他死的人,本就一直未曾消失过,他亦不在乎如今多添那么一两个。只这少年出手极其狠辣,他的手伤得实在不轻,此刻伤处隐隐胀痛,他也不习惯身侧忽然多了个共眠人——方才她竟若无其事爬上了床,直接睡在自己身侧,实是令他意外。新婚夜如此收场,他本以为她会被吓住,不敢靠近,今夜或许会在寝堂里另外寻个地方过夜,毕竟天气还热,不上床也不至于无处可睡。
  李玄度忍住想赶她下床的念头,翻身背对,默诵他早已倒背如流的静心经,终于慢慢地恢复了心平气静。
  这一夜,枕边的新婚郎君呼吸平稳,睡得应该不错,菩珠却失眠了。
  这是待婚这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失眠得如此厉害。
  崔铉会行刺李玄度,自然是为了自己。
  她心中挂虑他的生死,偏偏又不好再向李玄度追问,睡睡醒醒,卯时不到就彻底醒了,预备今天朝见。
  今天的事情会很多,先朝见皇帝和皇后,再按份位高低,先去蓬莱宫,再回来去积善宫。
  她坐了起来。昨夜没睡饱,人便有点迷糊,还在揉着眼睛,扭头看见李玄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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