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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舞杨-分卷阅读9

上是茶末,秦昭然对喝茶并不是很讲究,只要味道还过得去,便是一通牛饮,可沫沫却最是爱茶,每天午后,都会泡上一杯祁门红,那茶香气无俦,清高而长,以往他总能从沫沫身上,嗅到一股似兰非兰的清鲜淡香,原以为是沫沫的体香,后来才知道,那是祁门红的独有香气。
  现在混和着粗枝滥造茶末味道的,是秦昭然身上的血腥气,虽然他很小心的没让血溅到自已身上,可拖曳着利剑,斩断徐阮血脉时,仍是觉得浓稠沉郁的血,沾了自已一身,粘在皮肤上,似乎拼了命的要钻到他的身体里,秦昭然徒劳的检查着手脸是否留有血迹,拿袖把脸擦了一次又一次,好容易觉着脸上没什么了,后背又粘腻起来。
  第一次杀人的经历,绝称不上愉快,反而令秦昭然从此染上了一种怪僻——每次杀过人后,就要立时泡个热水澡——他觉得,猎物的血,像蛇一般肮脏污秽,能带给人极度不适的感触,而他接的任务里,买家经常要求取了目标的首级,这样,秦昭然只能往返奔波于不得不为和嫌弃之间。
  天边鱼露白时,秦昭然起身收拾好了布包,出来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有些想念堂里那些伙伴了——是的,老狐狸和小笛,对他亲切友好,对一个孤魂而言,温暖是最无力拒绝的礼物。
  钱袋里还有些碎银子,是那个行刑人塞给他的,当符老狐狸说出那句对他吹捧备至的话时,行刑人讶然半晌,默默跟在他身后,看清他那些行李后,摸出些银子,一定要让他收下,小笛忙翻出他的青布钱袋,正要把那些银子放进去,秦昭然一抬手止住了他,举起那块通雕玉佩晃了晃,“我下山当了这块玉佩,手头自然就宽松了,多谢你的一番好意,只是,这银子我真的用不着。”
  那人接过他的玉佩翻来覆去的观摩,挑起唇角笑了:“秦昭然,你现在这副落魄样去山下找当铺当这么名贵的玉佩?万一山下的城镇发生什么窃案,当铺掌柜的立马就会使人把你押到衙门里去,你信也不信?”
  秦昭然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小笛已是听的真真切切,唬的一把抢过那玉佩丢到床上,把那白衣人给的银子塞进秦昭然的钱袋里,“秦大哥,这银子就当是华大哥借你的,等你带了目标的首级回来,胡先生会按客人付的酬金,分你一份,那时你再还给华大哥好了!”
  姓华的白衣人笑眯眯的望着小笛,“你这孩子倒是机灵,比这块木头灵醒,本来嘛,我吃饱了撑的,见人就送银子?你去问问这聚承堂里的人,我华旭笙什么时候干过赔本的买卖?”
  听他的口气,似乎不止是借银子这么简单,秦昭然吁了口长气,他最怕别人表现出毫无目的的热心,既然这华旭笙有所图,那就好办了,“华……”含糊了一下,闹不明白,要怎么称呼他,“待胡先生给了我银子,我加五厘的利还你钱!”
  华旭笙睁大了眼睛,随即又一派安然的坐到凳子上,自顾自斟了杯茶,呵呵笑着:“你这人倒是大方,借了银子还五厘的利,不愧是场面人,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昨儿我刚得了只獐子,等你回来,让小笛给咱们烤了吃!”
  一口喝尽杯中的茶,站起身要走,又顿住也不回头,声音里透着笑意,“你可以跟着小笛叫我华大哥,可别华……华……的叫,我最怕花!”
  秦昭然用眼神询问小笛,小笛忍着笑,悄声告诉他:“华大哥一碰到花瓣,浑身就会起红疹,所以与花儿无缘,就是听见人家说起花儿,也会好一阵子不舒服。”

  浮光掠影(9)

  是做个有头脑的杀手,还是杀人机器?
  老狐狸告诉他,那个徐阮一生命运乖舛,可为人却极尽孝道,平日里徐家母慈子孝,最是邻里交口称诵的楷模。同时,这个徐阮待朋友义气干云,对恩主忠心不二,实在是个难能可贵的好人。
  老狐狸说这话时,面无表情,那双蕴含着深邃含义的浑浊老眼,像清可见底的小溪,没有任何自身的感情,只是忠实的反射着印入波心的影子。
  秦昭然不禁皱起眉头,人都杀了,首级也取回来了,这老狐狸现在再来告诉他,那徐阮是个难能可怪的好人,有什么用?死了的活不过来,既然做都做了,这会儿后悔也没用,如果真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想想如何善后,比如:派人好生照料徐阮的老母。
  老狐狸接触到他疑惑不解的目光,习惯性的捻捻胡须,注视着外面茫茫夜色,沉默下来。时间好像凝固了,秦昭然自从听他亲口说徐阮是个好人的那一刻起,心里便仿佛梗了根刺,那个好人,曾经以一种绝对示弱的姿态伏在他身下,求他留下他的性命,只因为担心老母无人照料,晚景凄凉,甚至早早跟着他去了。
  是他亲手倒拖着剑锋,费力的斩下那个好人的首级,只为了换取买主手中那点报酬——为了那么点报酬,他就亲手把一个无辜的好人送上了祭坛……无辜?他怎么能确定那个别人眼中的好人就是无辜的呢?
  秦昭然陷入自已混乱的思绪,做杀手不就是出卖自已的杀人技巧,向买家换取报酬的吗,一个杀手应该有自已的操守吗?
  符老儿难得正经的咳嗽了一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秦昭然,如果你事先知道这徐阮是个难得的好人,可你又接了这票买卖,你是做还是不做?”
  秦昭然迷惑了,这不是经商,一个决策最多关系几千万乃至上亿元现金的损失,却无关人命,这里却是血淋淋的人命教训,做还是不做?如果他明知道,他是做还是不做?
  虽然迷惑不解,可秦昭然毕竟是秦昭然,当断不断,不是他的风格,昂起头一脸正容的回答符老儿的问题:“如果我就快饿死了,而杀了他,可以换来裹腹的食物,那么,我会做!”
  符老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秦昭然抢在他前面说道:“可如果我不愁温饱,杀了他,与我获利不多,可与他,却是家中的两条人命,那么,我不做!”
  符老儿身边的胡全礼忍不住插嘴:“你不做,自有人做,那时他终归要死,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你亲自接手,还可保证让他死的不必那么痛苦!”
  秦昭然斩丁截铁的回道:“既然他的仇人恨不得他死,那两个人必定有个为什么结仇的缘由,万事总有因果,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是我的原则不会变!”
  符老儿总算略眨了眨眼,这一大串绕口令似的对白,听得堂中的三人都有些心力交瘁,秦昭然心里有些了悟,聚承堂发展到今天,堂众良莠不齐,新起的一批杀手,又是青黄不接,符老儿毕竟不是完人,身边虽有一众忠心的老下属,可有句老话,凡事盛极必衰,往日急速膨胀发展,忽略了堂中许多潜在的问题,现在微露颓态,这些问题就成了伏在一旁,随时准备反噬的危机,那个做有头脑的杀手,还是杀人机器的问题,恐怕也正是符老儿最近一直在思索的问题。
  山下的坤青朝风雨飘摇,正值多事之秋,幼主、宦官、权臣、起义,每一条都是在那垂死的骆驼身上增加的稻草,动荡的时局,也促进了暗杀业的蓬勃发展,聚承堂正是抓住了这近十年的好光景,迅速站在了杀手业的风口浪尖上,可这种虚幻的光辉前景,就像立足不稳的积木塔,随便动摇一根微不足道的柱石,都有倾刻崩塌的可能。
  秦昭然也随着陷入了沉思,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坤青朝只怕是即将开始多灾多难的历程了,可……这天下分分合合关他何事,便是这聚承堂的兴衰荣辱又关他何事,先做好他杀手的本分,坚持好他的原则,让自已吃饱穿暖了才是正经事,至于那些天下大事——天底下有那么多侠义之士前仆后继,有那么多大好头颅等着藏送,有那么多鲜血等着挥洒,也不差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
  快天明时才被老狐狸不情不愿的放回去,秦昭然一路呵欠连天的回了自已的小屋——或者是他暂居的武轩逸的小屋才更为妥贴,还没走近,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而且屋内好像还有谁哽咽着在说着什么……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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