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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青梅(含番外)-分卷阅读108

老人面广,在原州的声望也够高,只要有您坐镇一天,同行们哪怕明知利益受损是因您家而起,都不至于轻易与蔺家彻底撕破脸,接下来的三年里确实会先冲着我来。但是,容我说句冒犯却实在的话,您年纪不小了。”
  她的话音未落,蔺老爷子已连最后那丝尴尬的假笑也维持不住,脸色不大好看了。
  偏生云知意是个不怕人脸色的,半点没被他唬住:“外头都在讲,您儿子被您提溜着做了几十年傀儡家主,一旦哪天您提溜不动了,他恐怕出门都不知该先迈哪条腿。”
  说真的,要不是之前她耐心周旋了那么久,蔺老爷子都要怀疑她其实不是想合作,而是想结仇。
  但话糙理不糙,自家儿子是个什么资质,老爷子当然心中有数,要不也不至于这把年纪还在背后掌家。
  于是,老人家强忍那股淡淡的被冒犯感,板着脸坐等云知意下文。
  “您寿宴那天,我见过蔺琅轩、蔺琅华那两兄弟。一看让他俩迎宾待客的架势,就知那是您蔺家栽培的后继之才。原州是蔺家的根,您总不能捞完这一票就举族迁出原州吧?”云知意摸出颗薄荷蜜丸咬在嘴里,泰然自若地继续往下说。
  “您今日为着三年总共多六百份盐引的眼前利,不惜得罪几家同行,这事早晚得有个了结。当然,有您在,他们是不敢直接和蔺家闹。可若您不在了呢?那俩小儿郎如今才刚成年,没个十年八载的摔打历练,哪能扛得起真正的大风浪?即便我说您还能撑蔺家大梁十年八载,您自己敢信吗?”
  就算接下来的三年里,盐业同行的怒气都冲着云知意,但那并不表示他们不记与蔺家这一笔仇怨。
  各家在别的事上得到云知意的掣肘或补偿,三年后又重新拿回原有盐引份额,那时就再不会觉得云知意有多可恨,反而是对蔺家憋着一口恶气没出了。
  等到蔺老爷子真正管不动事的那一天,可不就得“爷债孙偿”?
  老爷子对平庸的儿子没报多大指望,对两个自小颖慧的孙儿却有深重期许。云知意这么一说,当真戳中老爷子心中最大隐忧。
  他的口气松缓许多:“那云大人说说,州府能给我蔺家的底线是多少?”
  “您要的是每年四百份,连续三年,总共加起来就一千二百份。而州府能给您的,是每年总共二百五十份,连续五年。这每年多出的五十份,是某家主动让出来的,您完全不必担心得罪人。”云知意抬起头,调皮地眨了眨眼。
  “我念书时算学就最差,总被一个讨厌鬼嘲笑‘算学学不好,要饭要到老’。我也说不好到底哪种方案对您家更有利,劳烦您自己算算吧。”
  三年一千二百份,和五年一千二百五十份,后者还不得罪人,不必担心给孙辈留隐患,是个人都知该选哪边。
  老爷子愣怔半晌后,没好气地瞪她,接着又如释重负地笑了。“为何不一开始就说?遛我老人家好玩呢?”
  这显然是达成合作的意思了。
  云知意心满意足地笑开:“因为人……人心很奇怪。我只是在学着怎么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上辈子,蔺老爷子开出“每年四百份,连续三年”的条件后,云知意立刻抛出“每年二百五十份,连续五年”的回应,老爷子却怀疑她有诈,后来一直很防备她,她到死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早前她随沈竞维在外奔走时,曾隐晦地请教过这事。沈竞维当时一听就笑了,直说“人性本贱”。
  今日与蔺老爷子这么一番机锋来回,让她更加深刻地领会到了那四字的真谛。
  许多人在谈判角力时,若心中预设了一条看似不容易达成共识的线,却突然很顺利地谈妥,所得承诺甚至比自己的预想更丰厚点,那第一反应必定不是雀跃,更不是感激,而是怀疑。
  反而是不停给对方施压,在对方以为自己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即将被打折扣丢回来时,再突然告诉对方,“我不但能满足你的要求,还能多给点”,那就一锤定音,手到擒来。
  ——
  两人谈妥后,老爷子整个松弛下来,笑容重新顺着皱纹爬了满脸。
  他端起茶盏时,随口问了一句:“云大人说的那每年五十份盐引,是谁家让出来的?我承了人情,总该适当对人家表示感谢。”
  这算同行间的相处之道,倒也不过分。云知意便答:“其实我也不确定算哪家让出来的,反正是田大人亲口承诺。”
  老爷子哪会听不懂窍门?原州每年一千份盐引,田家实际占了过半数。既话是从田岭口中说出来的,那毫无疑问就是田家让出来的了。
  不过,田岭毕竟是原州众所瞩目的州丞大人,蔺老爷子若想对田家投桃报李,总有诸多忌讳,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闹成“公然行贿”。
  于是老人家嘀咕:“行吧,往后我家多走井盐,不碰沅城的海盐就是。”
  “沅城?”云知意平常并不关心原州各家的产业布局,闻言不禁有些新鲜,多嘴笑问一句,“田家的盐业生意都做到那么远去了?原州到沅城可隔着几千里远呢,田家就这么放心那边坐镇掌柜的人?”
  老爷子神秘笑瞥她:“自然是放心的。”
  云知意狐疑蹙眉。沅城有什么人,是田岭和整个田家都放心的?
  ——
  事实证明,蔺家老爷子的声望确实值得云知意费那么多功夫。
  自从有了蔺家站出来起头响应“均田革新”,之后的事可谓一顺百顺。在田岳帮忙穿针引线下,各城豪强大族的家主陆续来到邺城与云知意面谈。
  各家虽也向云知意提些条件,但没有谁狮子大开口的。无非就是“赋税上的短期优惠”、“漕运上的些许便利条件”、“帮忙安排几个族中子弟进邺城庠学”之类的小事,比蔺家的盐引好办许多。
  这天中午,顾子璇和云知意一道吃午饭时说起此事,便顺嘴问道:“各家那些要求,你不会就一一照单全收了吧?”
  云知意笑道:“都有条件的。我让他们要帮着劝学,增加各地孩童进入官办蒙学的人数。沈竞维说过,对县、镇、村上的百姓来说,大族乡绅的话也是很管用的,要善用这些人。”
  这些人都不是官身,又不领州府俸禄,若是上辈子那个一板一眼的云知意,根本不会想起还能借这些人之力来办事。
  “你跟沈竞维跑一年真没白费,学到好多,”顾子璇擦擦嘴,有些羡慕地笑道,“你这条件提得倒是好。蒙学入学人数,这还真是个看着不起眼,实际却棘手骇人的大问题。上次我一听槐陵去年入学孩童才不足一百,下巴都险些脱臼。章老这些年不知心急成什么样了。”
  “可不就是么?要不他也怎么会为了争取财政倾斜开蒙学,就让陈琇和官医署争成那样?”云知意唏嘘地摇摇头。
  顾子璇笑嘻嘻站起来:“这么说来,你其实暗中又帮衬了陈琇一把。整个州府,你最给面子的还是章老。”
  章老原本很器重陈琇,之前种种有心栽培的举动,在州府也算人尽皆知。
  自陈琇被田岭打压成劝学官赶出邺城后,章老气得至今对田岭都没好脸色。
  云知意就事论事:“我帮她,是有一点点给章老面子的意思。但主要还是因为她是有能力也有心作为的人,放出去做劝学官当真可惜。”
  两人都吃好了,便一道出了饭堂,任意走走消食。
  顾子璇揽住云知意的肩膀,看看四下近前无人,便在她耳畔小声道:“对了,霍奉卿跟薛如怀说了一件事,让他再转告我俩,说当初在庠学时,田岭曾安插了人监视过你和我。”
  如今霍奉卿与云知意着实不太方便见面,许多话都会经过薛如怀、顾子璇两道周转。
  云知意猛一扭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子璇:“监视我俩?谁?”
  “没说是谁。只说霍奉卿已将那人拿捏住,一旦那人再作妖,他有十足把握让对方不得翻身,所以旧事不提。但他提醒我们,如今还得多注意身边的人,怕田岭故技重施。”
  顾子璇斜睨云知意,认真叮嘱:“你近来时常将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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