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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宿敌成亲了-分卷阅读52

悠悠走了过来,朝着姜颜‘喂’了一声,语气不善道:“听闻你与苻大公子私相授受,导致他被赶出国子监了,可是真的?”
  姜颜抬眼望去。这儒生眼神中的轻蔑是如此熟悉,与那日程家叔伯们谈论起程二姑娘时的眼神如出一辙,冰冷,厌恶,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魏惊鸿收拢折扇,手搭在案几上歪歪扭扭的坐着,嘲弄道:“岳和,你是吊死鬼转世么,舌头这么长,倒像个长舌妇!”
  姜颜嘴角笑意更浓,依旧撑着下巴,连个姿势都没有改变分毫,只望着那名叫岳和的儒生懒散道:“若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你岂非还要感谢我为你们除去劲敌?否则只要有他在,某些人永远只能如败犬一般嘤嘤狂吠。”
  岳和本有些瞧不起女子,无奈姜颜才学技艺处处压自己一头,他平日积怨甚多又不敢发作,今天本想借苻离的事出一出心中的怨气,谁知偷鸡不成反蚀米,反被魏惊鸿和姜颜联手嘲弄了个透,顿时气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红。
  姜颜气定神闲道:“我若是你,便会将这落井下石的功夫用在研读经史上。否则即便是走了十个苻离,你也照样摸不到前三甲的门槛儿。”
  岳和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只好灰溜溜走了。
  从那以后,国子学少数人依旧会拿姜颜和苻离说事,不过也只敢私下议论一番,无人再去伶牙利嘴的姜家娘子面前自取其辱。
  六月底,国子监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博士厅内,苻首辅一身绯红的圆领常服,头戴乌纱帽,伸手接过冯祭酒亲自奉上的茶盏,低头吹了吹茶末,这才对下头施礼的姜颜道:“本官冒昧请姑娘前来,是有几件事想同你商量。”
  公事公办的口吻,标准的谈话开头,姜颜大概能猜到他要谈的事多半与苻离有关。
  她站直身子,言语恭敬,姿态却是不卑不亢,淡然道:“首辅大人请说。”


第41章
  室内再无外人, 苻恪这才放下茶盏, 审视着姜颜道:“我从未见离儿对谁如此上心过,你算是头一个。既然先父给你们定了婚约, 苻家也不会不守规矩,你们两情相悦,又到了适婚年纪, 成婚只是顺理成章的事。”
  姜颜本做好了被苻家阿爹要挟还玉毁约的准备,甚至连回击的腹稿都想好了,谁知对方竟来了这么通情达理的一句,将她一肚子话堵了回去。
  听苻首辅的语气, 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抵抗姜家。可阿爹不是说, 苻首辅很不赞同定国公订下的婚约么?
  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姜颜将飘飞的思绪收回, 定神问道:“首辅大人可有条件?”
  “你倒是聪明。”苻恪依旧动了动嘴角, 似是笑,又好似没有。他的眼睛深不见底, 仿佛能看穿对方的灵魂, 缓缓道, “苻家家风甚严, 绝不允许新妇抛头露面。今年年底, 你便回兖州勤修《女诫》和女红, 苻家自会备厚礼上门提亲。此乃我要说的第一件事。”
  果然没那么简单。姜颜十六有余的年纪,自问看过不少书籍,偏就《女诫》一字也未曾读过。在她看来, 夫妻之间就该像阿爹阿娘那样互敬互爱,而不是什么“丈夫驾驭妻子,妻子服从丈夫”,好好的夫妻之道,弄得跟驯养牲口似的。
  她嘴角挂着淡笑,忽的抬首道:“首辅大人,请恕学生无礼。我并不觉得读书和婚恋之间,存在什么不能共存的冲突。”
  “当你选择去融入苻家的时候,就必须接受这边的一切,包括为妇之道。应天府中权贵遍地,各家夫人之间的联络往来必不可少,你将来身为长媳,若无娴静内秀之态,如何能撑得起苻家的台面?”
  见姜颜沉默,苻恪继而道,“还有一事不妨告诉你,近日内阁与东宫为女子是否能参加科举而颇有争议,即便将来女子真可以参加科考,朝堂之中也绝不允许男女官员通婚,以免结党营私,祸乱朝纲。也就是说,你与离儿之间只能有一人在朝为官,为父者,自然不能让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毁前途。当然,你若不走仕途就更无须留在国子监内,早回家筹备婚事,相信离儿也会很开心。这便是本官要说的第二件事。”
  熏香在空中聚拢又散开,那香味弥漫在长久的沉默中,仿佛也变得苦涩起来。
  以前,姜颜只觉得‘科考之路’是天上的星辰,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可真当这一点奢望都成为泡影的时候,心中又难免不甘……莫非国子监对于女子而言,真的只是嫁人的跳板?
  杯盏触碰的轻微声响唤回了姜颜的神智,她抬眼望去,苻首辅端起已经温凉的茶水饮了一口,声音不似先前那般运筹帷幄,缓缓道:“第三件事,是个不情之请。我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你去和离儿谈谈。”
  直到这一刻,高高在上的内阁首辅才有了一点寻常父亲的人情味儿。
  姜颜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思绪,镇定道:“您想要我去谈什么?”
  “自是想让你劝劝他,让他安心回来读书科考,毕竟无论从家世背景还是他的才学来说,科考为仕都是他最好的出路。”苻恪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斟酌道,“朝中局势紧张,伴君如伴虎,其中诸多利益瓜葛你无须明白。你只要知道,离儿如今的选择注定是荆棘丛生,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您说的这些,我可以好好同他去说。”姜颜也想见见苻离,没多犹豫便答应了,“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不会用婚嫁之事来逼迫他屈从,具体如何,要看他自己的抉择。”
  苻首辅平静道:“你尽力劝说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不过你要告诉他,若他一意孤行,便休怪苻家与他断绝关系。“”
  最后一句话落地,宛如雷霆炸响。姜颜一怔,喃喃道:“断绝……关系?”
  苻首辅起身,负手站立,修长的身形极具压迫,目光深邃道:“真到了那一天他决意要走,何不走得干净些。”
  姜颜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母亲湿红的眼,看到了外祖父陆老十余年如一日的倔强固执。难道,苻离和首辅要成为第二个母亲和陆老吗?
  这天下的礼教规矩总是这般不近人情,存天理,灭人欲,可笑至极!
  人情冷暖都没有了,要这天理有何用?
  姜颜第一次觉得,文人间的愚昧固执竟是比战场的刀光剑影更为可怖,因为战场的刀剑是指向敌人,而这些礼教条框却是刺向至亲血脉。
  辞别苻首辅出门,姜颜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洒脱了十几年,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为对方牵肠挂肚,苻首辅说的每一句可能会伤害到苻离的话,都先一步刺痛了她自己。
  午后日斜,蝉鸣也显得疲倦,姜颜思绪沉重地来到一处房舍,抬头一看,却是平时讲学的学馆。此时已是酉时,傍晚的风微凉,馆内的贵公子们大多离去,只有程温还留在位置上看书。
  在程温不远处,苻离的位置空荡荡的,案几上是少见的狼藉,一叠宣纸被风吹得凌乱,白玉镇纸没压好,使得宣纸边缘都折了角……若是苻离见了,定要拧着眉将折角一寸寸仔细抹平,书纸笔墨摆放齐整方肯罢休。
  鬼使神差的,姜颜踏上石阶进了门,朝苻离的书案走去。
  程温察觉到了她的到来,抬头朝她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又将视线转回书页上,专心致志地研读。
  姜颜轻声走到苻离的案几边站定,弯下腰拿开镇纸,将那堆散乱的纸张叠放齐整。不经意间见到宣纸中夹着一张写过了的,大概是苻离的某次文章疏义之类。她一怔,下意识抽出那张纸展开一看,入目便是一行力透纸背的行楷,写着“八股取士,代圣人立言……”
  只写了开头这么一句,后头紧跟着的是八个斗大的字——“陈词滥调,无聊至极。”
  姜颜忍不住扑哧低笑出声来。
  魏惊鸿说苻离外表端庄自持,实则极为叛逆,一心向武不喜读书,她先前还有所怀疑,现在可算是信了。未料苻离平时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私底下却在写这些牢骚话,不知若是岑司业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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