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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训之臣-分卷阅读24

她容貌艳丽,举止不俗,且毫不怯场,有种与别的女子不同的洒脱之气。那络腮胡汉子放缓语气,打量她道:“不是才送过吗!”
  裴敏道:“方才少送了一壶,蕊娘便让我替她补上。”
  朱雀的人早将情报收集好了,蕊娘便是收留他们暂住的花娘之一。突厥汉子不疑有他,开门放她进去。
  进了门,只见屋内杯盘狼藉,案几上堆砌着大块的牛羊肉骨,五个突厥人围拢坐在一旁议事,裴敏懂的突厥语并不多,听不出大意来,便将听到的突厥语发音仔细记在心中,打算出去再说给沙迦听,请他转译成汉话。
  听得入了神,倒酒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料忽的一只大手伸来,夺走了她手中的酒壶一个瘦高八字胡的突厥人推了她一把,吆喝着驱赶道:“这里不需要你,中原娘们,出去!”
  突厥人下手粗鲁,裴敏揉着肩暗自咬牙,偏生脸上还要装出一副受惊的柔弱神情来,低头慢腾腾起身。
  刚站起,身后那突厥人忽的喝住她:“等等!”
  裴敏顿住。
  那突厥人用弯刀拍了拍她干净的腰带,问道:“你怎的没有木牌?”
  裴敏心中一阵咯噔,腰牌是花娘身份的象征,她方才只顾着匆匆换上衣裳,却忘了将腰牌一并顺来……
  那突厥人也不傻,瞬间警觉,喝道:“你不是花娘,到底是什么人!?”
  领头之人鹰目如炬,抡起两把手斧冷声道:“官家人?”
  事不宜迟,裴敏按下袖中藏匿的袖箭机括,一支鸣镝刺穿门扉,尖锐的响声盖过了拢花阁中的热闹。
  几乎同时,屋里屋外三批人闻声而动。
  贺兰慎和沙迦分别从廊下两旁飞身过来,裴敏匆忙推门跃出,恰巧避开突厥人恼羞成怒的那一斧头!霎时门扇被劈得四分五裂,木屑乱飞,过往的男女纷纷抱头避开,惊声尖叫起来……
  裴敏的脚踝被飞溅的木块击中,登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身形也随之踉跄扑倒在回廊的雕栏上!而身后阴风乍起,她回首一看,只见突厥人的大斧已砍至面前,不由连连旋身躲避,雕栏被数刀劈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木块哗啦啦朝楼下坠去。
  “沙迦!!!”裴敏低喝同伴,本就脚踝受伤站不稳,此事半个身子都倚在雕栏上,还未来得及反应,雕栏劈裂,她整个人也失了平衡,闷哼一声仰面坠下!
  然而下一刻,一条熟悉的身影越过众人飞奔而来,准确地攥住了她的手臂。
  腕上一痛,裴敏几欲昏厥,咬牙抬首,便看到了贺兰慎那张俊朗的脸。沙迦后一步赶到,两柄波斯弯刀架住突厥人的刀刃,替贺兰慎清理背后的攻击,电光火石间配合极为默契。
  突厥人见来了高手,不敢恋战,吹了声长哨便退回屋内,从后窗翻身逃出。
  沙迦追了两步,又停下来看了眼还悬挂在半空中的裴敏,不放心道:“裴司使……”
  “别管这……”贺兰慎跪在雕栏碎裂长廊边沿,死死攥着裴敏的手腕,额角青筋凸现,咬牙挤出俩字,“快追!”
  丝乐声停了,楼下已乱成一片,惊呼的,看热闹的,报官的,乱糟糟闹哄哄。
  裴敏悬在半空,手疼脚也疼,望着贺兰慎艰涩道:“小和尚,能不能拉我上去?若不能,赶紧叫人来帮忙!”
  “能。”贺兰慎只说了一个字,随即臂上用力,手背上的青筋绽出。
  裴敏只觉得身体一轻,竟被贺兰慎生生拽了上来!此人天生神力,当真不是盖的。
  双脚着了地,裴敏总算松了口气,闭目平复急促的呼吸。她揉了揉腕子,扶着廊柱刚要站起,左脚却是痛如噬骨,不由一个踉跄。
  贺兰慎忙伸手拦住她的腰扶稳,皱眉担忧道:“受伤了?”
  “你别管我,快去追突厥人!”裴敏咬牙撑过那一阵疼痛,换了只脚受力,强撑着笑推了一把贺兰慎,轻松道,“他们人多,若分头而逃,光凭沙迦和严明几个人根本抓不住!”
  贺兰慎没回答,视线下移,落在她异常的左脚上。
  短暂的思索过后,他半跪着蹲下,伸出那只缠绕着漆黑佛珠的手,试图撩开裴敏过长的裙摆。
  裴敏笑容一僵,忙以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跳着后退一步,看了眼四周惊魂甫定的花娘和恩客,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小和尚?”
  平日里轻佻不羁的女人,这会子反倒害羞起来。
  贺兰慎抬眸,眼尾的朱砂痣映在橙红的灯火下,像是一点妖冶的血。可他的神情是清冷干净的,坦然道:“看看你的伤。”
  “你不追细作了?这么大一桩功绩,你不要了?”裴敏连连发问,又惊又气,心道:这小和尚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不懂得分轻重缓急了?
  贺兰慎不语。细作有严明和沙迦的人在追,而裴司使身边则只有他一人,若将裴敏一个人丢在此处,万一细作回来寻仇,她难逃一死。
  想到这,贺兰慎执意撩起她裙摆一角,见到她红肿透紫的脚踝,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些,道:“我不认为同僚的性命,比不上一桩功绩重要。”
  

第21章
  此时已宵禁,坊间大门紧闭。
  街道空荡无人,深蓝的夜色铺展于眼前,有着与销金窟内迥然不同的寂静安宁。短短二三十丈远的距离,裴敏走得异常艰难,额上疼出一层细汗。
  她实在走得痛苦缓慢,约摸着伤势加重了。贺兰慎停下脚步,低声道:“等等。”
  说着,他将裴敏换下的衣物包袱交到她怀中,而后朝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她蹲下身道:“宵禁后车马不行,我背你。”
  道旁的灯笼摇曳,少年的肩背算不得十分宽厚,却挺拔有力。裴敏扶墙单脚站立,身上落着一层晦暗的光,揉了揉鼻尖讪笑道:“倒也不必如此……”
  贺兰慎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回首,又重复了一遍:“上来。”
  一个走不稳路的瘸子,再拒绝就有些矫情了。裴敏向前,犹疑着趴在他背上,双手松松环过他的脖子,有冷淡的木香萦绕鼻端,那是属于贺兰慎衣襟上的味道。
  “其实,你大可以去追突厥人,我在平康里等你们归来便是。”裴敏在他耳畔说。
  贺兰慎从鼻中发出一声极浅的闷哼,反手托着她稳稳起身,沉声道:“平康里鱼龙混杂,恐细作狡兔三窟,伺机报复。”
  背上有些许颠簸,裴敏气息略微不稳,长长‘哦’了声,望着他干净的脖子和耳垂道:“你倒挺细心的,总让我怀疑你的年纪……对了,你究竟多大?”
  贺兰慎呼吸平稳,淡淡道:“净莲司的情报网冠绝大唐,裴司使何必明知故问。”
  裴敏笑得花枝乱颤。
  属于女子的柔软就贴在背脊上,贺兰慎却无半分狎昵不堪,只停住脚步皱眉道:“莫乱动,当心掉下去。”
  “十九岁,出佛门,居高位,当真风华无限。”裴敏伤了腿也不老实,思绪跳脱,忽而又笑着感慨道,“只是你这般施救,算不算破了色戒?”
  她对小和尚“破戒”之事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贺兰慎安然不动,反问道:“裴司使是‘色’?”
  裴敏佯做大惊:“我没有色?”
  夜风吹来,远处的花香浮动,连星子也仿佛摇摇欲坠,唯有贺兰慎清朗的声线稳稳传来:“色是空,是虚妄,可裴司使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色’,还是不是‘空’?
  “听不懂。”话虽如此,可裴敏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止不住嘴角上扬。
  她的面色在月光下尤为莹白,没有什么血气,可嘴唇却花瓣鲜艳,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贺兰真心,你可有心仪之人?”
  “没有。”
  “所以说,佛家的清规戒律最是烦人。”
  裴敏低低一笑,漫不经心道:“若一人尚不能爱,如何爱众生?”
  她总是有许多标新立异的歪理,叫人认同也不是,反驳也不是。贺兰慎稳稳走着,剃度干净的鬓角有汗水晶莹,回答:“大爱,不与小爱同。”
  裴敏道:“爱不分大小,没有高低。没有七情六欲的‘善’是伪善,是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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