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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有梦-分卷阅读95

肚子大了——“于社稷有功”,册立为可敦皇后就是顺理成章的。

  他正在想得美,突然听见母亲又压低声音说:“翟女郎的佩香,你最好查一查——乌翰在位的时候,于你父汗大丧的时候将一位林氏嫔妃弄大了肚子,我那时候有眼线在太医局,拿出来的堕胎方子里,麝香是一味主药,太医局的人说,麝香通经活血、催生落胎、致使不孕都有奇效。我不知那翟女郎是不知、还是故意。”


  第 73 章
  麝香有这样的效果, 杜文倒是一毫未知。
  闾妃看见他额角青筋暴露的模样, 皱着眉说:“你这毛病——遇到事就写在脸上一样——得改。我看那翟思静就把你吃得死死的。”

  杜文深深地呼吸, 后槽牙咬得死死的,好一会儿才回复母亲说:“我不信她拿这条骗我。我也没有给她吃得死死的, 她的爱宠是我给的,她的家人全数在我掌握之中。我不信我治不住她!”

  闾妃摇摇头笑道:“两码事。你拿捏着她的软肋是不错,但只要你爱她一分,就生恐伤她一分,到头来这些所谓的软肋,只消她的眼泪与哀告,你就无能为力了。而她把你吃得死死的——我来猜一猜,她是不是对你忽而暖, 忽而冷?是不是每每给了你甜枣还会给个大棒?是不是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战战兢兢总怕她给你脸色看,所以常常不得不伏低做小?”

  杜文始于惊诧, 继而皱着眉头不说话。

  闾妃又是摇摇头, 看着不争气的儿子, 笑道:“我的少年郎,家国天下虽然难治, 用铁血手段就可以;可是你爱的女人难治, 你就唯有‘忘情’一条路可以走。你要让自己不为情所困,就要抛别‘情’字。但想着再美的女人, 你用强还有得不到的?你得到了不叫她偷使手段,还有生不出孩子的?等为你生了孩子, 她自然就死心塌地了。不然,咱们鲜卑人的风俗,为何是抢亲?因为抢到了,就是你的了呀。”

  她说得轻声漫语,仿佛早看穿了一切情情爱爱,然而心里却在悼念她那死鬼夫君。

  先帝三十六七时出巡大辽河,才和她初遇,那时候的她,还是十七岁的少女,辽河闾氏是雄霸一方的大部族,奉平城为中央,也服从汗王的管理,她的家中尊长,在看到先帝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忘情神色时,笑吟吟把她奉给了先帝。

  初始,她并不情愿,年龄有差二十岁,和她怀春少女心中那样年轻俊朗的郎君差距太大。但是毡包里,她被有力的手臂钳制住,少女最美好的身体不得不袒露在男人的面前,羞怯和哭泣都没有用。男人并不怜惜她的疼痛,使她怕得发抖,疼得发抖,但紧跟着就把她带入一个奇妙的幻境里。
  完事儿后,先帝才温存起来,亲自给她擦洗腿间的血迹,柔柔地亲吻她。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简直被她迷住了,每天环抱着她睡到日上三竿,那么大年龄了,还大男孩似的称她“我的阿勒楚,我的小金子……”

  阿勒楚在大辽河地区的鲜卑语里,是金子的意思。这是闾妃的小名儿。

  闾妃又有奇妙的感觉,这个男人好像愿意对她言听计从,成了她的裙下之臣——而男人本身,却是这辽阔的北朝最尊贵的君王,怪不得父辈们要腆着脸献出家族中的女儿来讨好他。

  先帝出巡,是带了皇后的。皇后亦出身鲜卑大族,见夫君日日盘桓在闾氏的帐篷里,少不得有怨言。怨言传到当时还没有名分的闾妃的耳朵里,她突发奇想,在先帝回来的夜晚,哭着不让他碰。先帝那时候已经对她宠爱有加,抱在膝上问怎么了。她扭股糖儿似的扭来扭去,最后把皇后的怨言告诉了皇帝,又说:“大汗是带了萨满傩师出行的吗?”
  先帝摇摇头:“出巡带萨满做什么?平城那里也不怎么信萨满,都信佛。”

  “那就奇了……”闾妃一派少女的天真无知,咬着指尖说,“我怎么听说有傩师在山谷里的石河边作法……”

  先帝震惊。
  第二日,跟着出巡的人就听说了可敦皇后因为以萨满巫术诅咒大汗和闾氏少女,而被大汗废为庶人的消息。

  闾氏跟着先帝回到平城,封了昭仪。第二年,她生了先帝的幼子,取名杜文,封了贵妃。而被废黜的皇后则死于冷宫。
  先帝犹在壮年,之后宫中诸妃嫔一无所出。左右夫人先后薨逝。闾氏子弟从大辽河慢慢迁居到北燕各处,为官作宰,出将入相,暗暗地渗透在朝野各处。

  闾氏唯有一个心结,常常会做噩梦,而且在杜文之后,每次怀孕都保不住胎儿,好像遭到了魇镇。所以当先帝想册立她为可敦皇后的时候,她坚决地辞谢了。
  而立杜文为新太子,虽然是梦想所期,却因为立子杀母的旧俗,她始终没有敢迈出这一步,只能极力地构陷太子乌翰,使得先帝对太子极其厌恶,剥夺了东宫几乎所有的护卫和太子入朝用人的权柄。又不让已经到了婚娶年龄的杜文娶妻就藩,留在身边跟着先帝学习处政,算是慢慢给杜文铺路。

  乌翰恨她和杜文,其实也不冤枉。

  先帝是个情种,爱上她之后,简直成了一个昏君。
  闾妃享受这样的宠爱,拿捏男人的手段与水准越发老辣。而且她用翻云覆雨手段,几乎为自己获得了想要的一切。
  只是现在,换成了自家儿子像个情种似的爱上了一个姑娘,她对翟思静并没有恶感,但是仍不希望她的儿子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此刻,被她轻飘飘语气说得心神大乱的杜文脸色阴沉难看,好一会儿说:“我叫军医看过药性再说。”

  闾妃叹口气说:“其实,我倒真还挺喜欢翟氏的。若是你们生出一个孩子,应当是又好看又聪慧,封作太子再合适没有。就算她是有心,你也不要太过怪罪,我心里希望你们在一起呢。”

  杜文回到御幄时已经是夜晚了,外头传来风的呼啸声,翟思静怕冷的人,只能坐在火盆边,和朵珠搓着手烤火。她对朵珠说:“我们陇西出产好栗子,个头大,又粉又甜,冬天里就在炉膛里,或者火盆边烤着,烤到外壳爆裂开,里面的香味就能传到很远……栗子又好吃,又便宜,穷人家也吃得起,我们家虽然富甲一方,也不嫌弃它是平凡东西,大家围炉团坐,边吃边聊,是少有的清闲温暖的时光。”

  朵珠笑道:“给女郎这么一说,我都想跟着去平城了——平城应该也有栗子吧?”

  翟思静摇摇头:“我在平城的时间不长,也没机会到处寻摸吃的。正是好久没吃到,所以才觉得可贵啊!”

  正说得开心,突然门一开,冷风霎时灌进来,连打着旋儿的雪花也一道吹进帐篷,很快在氍毹毯上化作晶莹的小水滴,折射着暖融融的灯光。

  翟思静打了个寒颤。朵珠简直想对来的这个男人翻一个白眼——多少次了,他就是记不得把门开小一点、及时关门这些细节——他不怕冷,里面的人难道也不怕冷?
  但现在,朵珠知道厉害了,绝不敢在大汗面前翻白眼,也不敢多话讨打,她急忙从火盆边起身,还小心翼翼不把脚腕上的铁链弄出惹他心烦的动静,偏身从毡包边上打算出去。

  杜文像脑袋四面都长了眼睛一样,一伸手就把朵珠捞住了,然后用力往地上一搡。

  他脾气像头恶狼似的,翟思静早就见识到了。这会儿才注意到他手腕上绕着他的鞭子,另一只手还有意无意地一道道缠着,缠紧了了又松开,松开又缠紧了……
  她略一计较,心里大概有些明白了。控制他的脾气,之后肯定有关卡要过,她怯懦、畏惧或者倔强、凶悍,都不是对付他脾气的办法。

  翟思静仰头看着他的脸,脸色平静而目光带着征询,一言不发,而那双明。慧的眼睛自然仿佛在问:“怎么了?能不能好好说?”

  他挑唇笑了笑,好像是打算好好说,可那冷漠的表情看不出一点笑意出来,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翟思静的眼睛,越瞧越叫翟思静觉得瘆人。
  朵珠不知这是什么情况,见杜文只是盯着翟思静看,于是悄摸摸地蜷缩起来,慢慢往门口爬。

  杜文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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