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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有梦-分卷阅读117

是等待太辛苦,得有件事打发打发时间才好。”她含笑说,眼睛盯着他寝衣边沿露出的一截肌肤——锁骨边深深的伤痕凹陷着,褐红褐红如蚯蚓一样。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抬头问:“伤还没好透就去追击乌翰了。现在还疼不疼了?”

  杜文笑着说:“不疼了。其实一直也不怎么疼,就是没想到脏箭的凶险。”

  翟思静点头说:“看你回来踌躇满志的,想必一仗打得漂亮。乌翰没俘虏回来,是死了?”

  “嗯。不过我没杀他。”杜文说,“他被狼吃了。活该。”

  葬身狼腹,对于一个狼子之心的人来说,也是死有余辜了。

  乌翰之死在意料之中,翟思静心思却在别处,轻轻抚着他的伤口,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当时不回身救我,我也能理解,你那样做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那样的话,我会后悔的。”杜文执拗地说,“人这一辈子,能够无怨无悔的事太少。那天,我离开的时候,被马背上的风一吹就清醒了。我阿娘一直教导我,遇到大事时要考虑大局,不能囿于于儿女私情;她的话虽然也不错,可是我觉得当时的情况下,我还是能试试的。”
  他带着些得意地笑了笑:“看,我不是试成功了吗?不冒点儿风险,啥都得不到。”

  他的笑意里其实并不笃定。
  翟思静尤其后怕,当时背后是漫天的箭雨,若是这根箭不是射中锁骨,或者若是再有一根射进要害,或者他事后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没从高烧中醒过来,他就是那种愚蠢的死于儿女之情的男人了。

  心脏还在胸腔里像打鼓一样,杜文又推了推翟思静笑着说:“诶,你说,要是我运气没有那么好,那跟脏箭不是射在锁骨,而是穿过心脏,当场一命呜呼,你会怎么办?你敢不敢一个人骑着马回到营地?”

  翟思静气得捶了他两下,骂道:“我不敢!如果那样,我就陪你一起死!”

  杜文凝视着她气嘟嘟的脸,忍不住在她颊上亲了一下,说:“那才叫傻呢。”捧着她的脸又揉了揉,叹口气说:“活着才有希望啊。”
  又爱抚地摸摸她的小腹:“何况我们还有孩子。”

  他又忆起梦里——若没有那逼真的经历,他也不会想到孤独时的后悔会有那么强烈。特别是梦见他最后众叛亲离,瘫痪在床榻的时候,心里的后悔如狂潮巨浪,一直把他淹没了。
  怎么可能不后悔呢!梦中的他在失去思静之后,用了多少种办法来排解情绪:他广选天下美人充实后宫——却每晚只觉得自己临幸的是画出来的皮囊;他骑射打猎——爽了一时,晚来却愈发觉得孤衾寒冷;他用心在男人的朝政上,把自己的国土开拓得广阔,无人敢不膺服他——可这么美好的天下没有他愿意的人来共享,好像也还是虚的。

  母亲一直教导他要学会“忘情”,没有爱的人才没有弱点,不会被拿住软肋。
  可是,他强大了,胸腔里却空落落的,强大又有什么意思?

  而现在只要抬眼,就能看见翟思静含笑望着他,这不是梦,是真实不虚的。

  他心里一松,松开手滚到被窝里,勾勾手吩咐她也钻进来,然后揽着说:“思静,要是我阿娘知道我是回身救你才中箭的,她一定气死了。所以,等我们回到瑙云城和她会合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提这个茬儿。包括她若对你说了什么非分的话,你也都不要回复,全部推在我身上,我来对付。她是我阿娘,我从小跟她斗智斗勇的,最熟悉她了。”

  他怀抱里暖得人都想睡觉,翟思静闭眼说:“好,这些事都推给你……你自己的娘亲,你自己哄。太妃也吃了不少辛苦,你日后要好好孝顺她……”

  杜文不意她居然比打了半个月仗的自己还渴睡,推推她说:“都困了吗?别呀,我被你掐那么疼,你还没给我揉揉呢——我以往每次都给你揉的吧?”

  翟思静迷濛间笑道:“你瞎说。刚刚谁还在说,一箭穿过锁骨都不觉得怎么疼,指甲掐一下倒受不了?我这阵子晚上担心你,都睡不熟,终于……”
  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当然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还怀着孩子,渴睡也正常。
  杜文睡了半个月的单人帐篷,此刻有个温暖柔软的大活人儿在怀抱里,已经够满足了。她睡着了很乖,他亲亲她的脸颊,亲亲她的嘴唇,她都是柔顺的样子,闭着眼睛随他亲吻。杜文也不做他想,把她的手搬过来搁在他的腰上,把她的腿搁在他的腿上,然后放心大胆地在她身上上下抚了一番,虽然血气方刚,但是因为心里觉得圆满,所以也不觉得特别难受。

  劳累这时候才涌上来,在她身上缥缈的香气里,杜文摸了摸身上被她掐出来的一对儿月牙形痕迹,还在微微的疼——她用了好大的力气啊,居然能把他掐疼了——但就像个爱的记号似的,叫他心里甜滋滋的。于是他也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风雪停下之后,天气开始回暖。杜文与忽律汗的来使又谈了数次。
  “朕大军一动,多少嚼谷!”杜文冷着脸说,“如今我离菟园水一步之遥,只不过念着首恶已除,胁从不必赶尽杀绝罢了。但要退兵,朕如今没钱没粮了。”

  使臣知道他耍无赖做话说——壁垒里粮囤高耸,壁垒外牛羊在暖暖的圈里饲养了无数。无非是不肯就这么退兵,想要点好处。

  城下之盟,柔然只能让步——以往和杜文的父汗作战,两国还胜负参半,现在直接不敌,也只能捏着鼻子受他的!
  使臣强笑道:“是是是……我们大汗知道大燕汗您不容易。略备薄礼——牛五千,羊一万,马三千,骆驼一千,还有肉干、奶酒、乳酪和酥油,总归是尽地主之谊。”

  杜文笑道:“活的我要,肉干之类就算了。还有一件东西,想来对贵邦大汗也是惠而不费——燕然山左右都在朕重兵的把控之中,你们留这样一块鸡肋也无用。”

  这是要割地了。
  燕然山当然是块好牧地,使臣争辩了半天,最后还是落了下风,只能推说回去请示。一直谈到第四次,使臣到杜文的壁垒时,看见士兵们磨刀霍霍,马匹们在风雪中奔驰训练,他不由脸色也发白,终于同意了把燕然山拱手相让。

  最后使臣还顺带问了一句:“那么还有件小事。”

  “请讲。”

  “主要是鄙国公主,”使臣支支吾吾说,“想知道大汗的阿干、废帝乌翰怎么样了?若是不在人世了,毕竟夫妻一场,还是想按着鄙国的风俗迎柩下葬。”

  杜文冷着脸说:“确实不在人世了,而且尸骨也没了。”
  加了一句:“不是朕心狠屠兄,实在是朕这位阿干心思太左。被朕围困时,朕已经说了既然是手足兄弟,有的事可以不咎,只要他投降,命还是可以有的。”他摊手说:“可是他不信我呀!硬生生带着妻儿在山坳间不肯投降。哪晓得山间有狼,都被吃得只剩零散的骨殖了。”

  他最后漫漠地说:“朕想着兄弟一场,也叫人捡了几根带血的骨头回来。喏,你们若要,带回去安葬也可。只是混杂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乌翰的呢,还是他妻子的呢,还是他孩子的呢,还是他手下侍卫的呢……”
  他挑着眉,冷漠得近乎凉薄:“骨头你们要不要?”

  站在冬季难得的阳光里晒太阳的翟思静,看到柔然使臣一脸败丧地离开了皇帝的中军帐,手里空空如也——并没有要那几根带血的骨头。
  而再一次获得胜利的叱罗杜文,在使臣走出辕门之后边笑得飞扬跋扈,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吩咐身边的亲卫:“把那几根臭骨头丢了喂朕的猎狗!”

  翟思静像个阿姊一样带着些笑看着他,好像等他回来就要批评。

  而他也恰恰神采飞扬地大踏步朝她走过来,风帽上的紫貂毛在阳光下镀着金边一样。

  他好像没几步就到了心爱的女人身边,也看不到旁边有人一般,伸手就把她一抱,轻飘飘就叫她双脚离了地。

  翟思静在众人面前一直是给足了面子,只在他耳边轻声斥道:“像什么样子啊……快放我下来。”

  “不放。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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