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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分卷阅读5

伤痕,胸口不住起伏着,近乎无助地哭喊,他的爱人在寻找他啊,他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成城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个一跃而下的残影。
  从人们自己创造了向之顶礼膜拜而又自我亵渎了的文明的高塔上一跃而下,摔成了一张皮。
  最后脱口而出的霍墨两个字,伴随着血肉四下溅开的轻响。
  成城茫然地一遍一遍回想着自己方才错过了遗漏了的画面,不由地向前迈出了一步,向着霍墨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衣露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伸出双手环抱住他,带着微笑与泪水,轻轻地,安抚与蛊惑一般地,一遍一遍重复着。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
  成城像是从刚刚的恍惚之中清醒了过来,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混沌幻梦。但他突然有那么一点,渴望活下去了。
  所有的人都还在那里,被定格在梦境中的一方小小天地间,无法离开,永不老去,那里的树没有年轮,没有伤痛,由思维源源不断地供养,没有任何空缺与枯竭,那里的人们一遍又一遍地活过来又死去,有限的生命,如何缔造出无尽的时光。
  成城始终觉得,人是自私的动物,亿万年的进化也是徒劳。
  人们为死去的人伤心,其实是在为自己伤心,还是为了自己。
  伤心逝者已逝,于今再无会因,不过是伤心自己的生活中缺失了一个已经习惯的部分,一个陪伴自己的人。又或者,伤心人世间确乎存在着这样的终结,并且终有一日会降诸己身,伤心自己终有一日也要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搭配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中的冬之乐章食用,在写寻找与追逐那一节的时候,感觉音乐已经讲述了我脑海中的画面,浑身的血液都在颤栗,而我的语言如此匮乏。
  顺便推《云图》,电影和原著都很棒,看到思科史密斯在云图六重奏的恢宏节奏中在塔楼间穿梭,在小旅馆的楼梯上急行,抱着浴缸里弗罗比舍的尸体嚎啕大哭,心中轰响起强烈的共鸣,那就是我所想到,我所在脑海中看到的画面,然而落到笔端乏味,远不及那画面的震撼。里面最打动我的另一个画面,就是在弗罗比舍的梦里,他和思科史密斯站在放满了一架架瓷器的房间,瓷器碎裂时发出美妙的乐音。我想,弗罗比舍的死是注定的,不只是因为不容于世的爱情,也因为完成了艺术的使命,他的天性与他的天赋都引领他推动他走向死亡,走向毁灭,走向涅槃。


第4章 献祭
  洛兰总是在写日记,这也是成城所不能理解的。
  故事里的人的阴谋,恶行,隐而未发的欲望被人们从他们的日记中发现,公诸于世,真^相大白,善恶明晰,现实中真的会有人这样做吗?为自己留下这样脆弱的漏洞与破绽,等待着被一击毙命。他们就如此渴望宣泄吗,胆怯地尽力把自己伪装的密不透风,无可指摘,然而又能那么勇敢地直面真实而丑恶的自己,虚伪又真挚,把自己生活中做过的一切隐秘的事付诸笔端。他们的生活如此压抑而隐忍,永远地缄口不言,然而却能对着一张毫无信誉可言的纸就敞开心扉。
  可如果日记是一本精心谋划用来给世人看的假账,那么他的人生被记录的意义究竟何在呢?谁在乎这样精致而乏味的人生呢?
  他的日记到底是为谁写的呢,他要与谁对话呢?他是想让谁看到吗,即使冒着被揭发的危险?
  成城曾自我拷问,他们如何在人群中将彼此分辩。仅仅是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就能感受到彼此一切无限重合的所思所想吗?就好像他们交换了眼睛,合流了血脉,分享了心跳,在那一刻理解了彼此心情的一切波澜,对生命的厌恶,对世界的爱。你我是并肩作战的同盟,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是偌大的宇宙中相互吸引着的两颗星,像是神经脉冲相互应和,渐渐归于同一频率,发出和谐的嗡鸣。
  我们在坚持什么呢?我们在抗争的是什么样的力量呢?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我们的存在抹去,我们的欢笑,我们的泪水,我们的爱,一切都将从未存在过。他们可以让我们说出任何背叛一切,甚至背叛了自己的存在的话。
  你可以随意处置我,但你伤害不了我的真理。——纪伯伦《诗人的声音》
  如果他们能够让我停止爱你,那才是真正的背叛。——乔治·奥威尔《一九八四》
  至少在洛兰的家门被镶铁掌的靴子砸开,被扔进囚车中带走之前,他是这样想的。
  洛兰在一片混沌中尖锐地醒来,他的眼睛刺痛,眼底绽开一片血红的光晕,他过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在审讯室里。刺目得像是要将人的皮肤烧灼的审讯灯直直地打在他的脸上,他有些懦弱畏缩地垂着眼睛,像是徒劳地想要用睫毛为自己遮掩出一片小小的藏身之所,努力地试图将自己缩进冰冷坚硬的椅子深处,可他其实无处藏身。他是如此地疲惫,头昏脑涨,视线模糊,一圈圈惨白血红的光晕四下弥散开,他昏昏沉沉地,困倦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他几乎睁着眼坐得笔直都能入睡,但总是在即将坠入睡眠的一瞬被粗暴地摇醒,而在这极短暂的一瞬,他却能做一个梦,在这一瞬的梦境里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光辉而残酷的王朝兴起,被血腥的革命和愤怒的人群推翻,然后是更为血腥的复辟,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他一开始的时候想要痛骂,想要抗争,想要逃离,想要陈情,到后来想要求饶,想要哀告,想要哭泣。而到了现在,他只是想睡觉,至少睡着了就有机会做梦,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他一概渴望,一概笑纳,只要能暂时地逃离此地,哪怕是虚假的,只要不是在这里,只要逃离这里。
  然而那些人不会给他申辩抗争的机会,不给他哀告求饶的机会,他甚至没有机会说话,他们连一个罪名都没有给他,没有指控他,他想要认那想象中的罪以求解脱都无从自污,他开始为自己和他人编造不存在的罪行,供认不讳,肆意污蔑抹黑,指控每一个人,然而这些都只让他在脑内循环着说服了自己,甚至没有一个字能够被允许说出口,他在强光与羞愧之下泪流满面。似乎他们折磨他,并不是为了杀一儆百,并不是为了矫正,净化,并不是为了宣扬什么,抹杀什么,同化什么,他们折磨他,就如同仅仅是为了折磨他一样。恐惧,疲倦,绝望,肉体的痛苦,使他濒临崩溃,或者说,他早就已经崩溃了。
  你为什么要忍受这一切?
  他们或许曾在心中自命为孤勇的英雄,但是在疼痛面前,他们都是懦夫。
  梦境真切可感,但是他没有看见自己的活动与存在。梦境就是他的心灵本身,梦中的事件从外面翻涌而入,粗暴地粉碎了他的防线,一道坚固的精神防线,长驱^直入,将他的生活,将他在生活中筑起的文明堡垒夷为平地,化为焦土。——托马斯·曼《死于威尼斯》
  忽然之间,眼前的时空画面出现了撕裂般的扭曲,流放地的那尊被秽^物弄脏了的、会在人身上刻绘出带血的花纹的钢针刑床,刺目的审讯灯,精密的刚硬的装置全部消失不见,成城看到的是野蛮与疯狂的画面。
  那些人,审讯洛兰的人,和在那座虐杀自由鸟的城市里的那些是同一群人吗?成城无法分辨,他们的面孔都是一样的麻木而漠然,就好像是用拙劣的笔触画上去的千人一面。他们浑浑噩噩地聚集在一起,匍匐在地,死气沉沉,一点声音像是从地底升起,像是来自遥远而神秘的某个部落的骨制的吹奏乐器,召唤着什么一样,尖锐而低沉,阴魂不散的一缕,如同浸饱了蜜糖的□□,淫^荡_0_wu_0_chi地诱^惑着人们,甜蜜而恐怖,令人窒息。人们开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入了脊髓一样,戛戛扭动着,像是甲壳铮铮摩擦的爬虫,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姿势纷纷从地上爬起,嘴角带着要撕裂头颅一般的张狂而无声的笑容,进军的锣鼓与号角响起,使这群人陷入癫狂,如同一群失去了肉体的痛感的异_0_jiao_0_tu,这种疯狂是会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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